第8章 攻心之计（1/2）

淮安，清江浦。·8*1*y.u.e`s+h~u￠.\c?o,m-大运河在此处拐了一个弯，仿佛为这座城市的繁华放慢了脚步。码头上人声鼎沸，扛着米包的力夫与穿着绫罗绸缎的商人擦肩而过，空气中弥漫着水汽、汗水与财富混合的味道。

与码头的喧嚣不同，位于城南的一间“静心茶馆”里却异常清雅。茶馆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面容普通，气质温和，总是笑眯眯地为客人们添水。没人知道，他就是朱瞻基口中的“鱼鹰”。

三天前，一枚蜡丸经由特殊的渠道送到了他的手上。看完密令后，他像往常一样，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倒入茶水中一饮而尽。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那不是一道来自皇太孙的雷霆指令，而只是一张普通的茶叶订单。

这三天里，鱼鹰没有做任何事，他只是在等。他在等一味药，一味能让王瑾彻底断绝所有念想的药。这味药，就是绝望。

此刻的王瑾，正品尝着这味药。

书房里，他如同困兽一般来回踱步。/山?芭·看^书\罔_ _埂′鑫~罪?全-距离赌坊给出的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十二个时辰。门外，隐约能听到催债打手们的污言秽语，妻子在内室压抑的哭声和儿子王晟惊恐的哀求，像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想过逃，可天大地大，陈瑄的势力遍布运河两岸，他能逃到哪里去？他也想过去自首，可贪墨漕运钱粮是死罪，一样要株连家人。他去总督私宅前跪了一夜，换来的只有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的冷酷批语。

陈瑄抛弃了他。这条他依附了十多年的大船，在风浪打来时，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下水，以求自保。

黄昏时分，王瑾终于支撑不住，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布衣，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家门。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城隍庙。他想进去求个签，问问神明自己还有没有活路。

就在他踏入庙门的一瞬间，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王经历，求神不如求人。”

王瑾猛地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棵槐树下，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比¨奇,中`闻-枉? !毋?错?内+容`正是茶馆老板，“鱼鹰”。

“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王瑾心中警铃大作，转身便要走。

“王经历不必惊慌。”鱼鹰不急不缓地说道，“在下只是一个受人之托，想为经历爷解困的生意人。令公子在仙人局欠下的五千两，听说期限就在今夜子时？”

王瑾如遭雷击，浑身冰冷，惊恐地看着对方。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对方是如何得知的？

鱼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平江伯府上的门槛，想必是踏不进去了吧？也是，为了区区一个七品经历，去动用了不得的银子，坏了伯爷的规矩，不值当。”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王瑾最痛的地方。他所有的秘密、恐惧和屈辱，都被这个陌生人剥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王瑾的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颤抖着声音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做一笔生意。”鱼鹰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家主人愿意替王经历还清赌债，保住令公子的性命，并送你们一家人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度余生。”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王瑾惨然一笑：“代价呢？”

“一本账册。”鱼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替平江伯管了十年账，你手里那本记录着所有灰色往来的分账，用它，来换你全家的命。”

王瑾的脸瞬间血色全无。他终于明白，对方的目标是那本能要了无数人命的账册！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连摇头：“没有，我不知道什么账册！你们找错人了！”

“王经历，你是个聪明人。”鱼鹰的语气冷了下来，“我家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今夜子时一过，令公子会被人砍掉一只手。明天，是另一只。你觉得，你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活活折磨死吗？就算你能，你以为陈瑄事后会放过你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废子’吗？你和你全家，横竖都是一死。”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王瑾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是啊，横竖都是死。一边是立刻就要发生的、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虐杀的惨剧，另一边，是交出账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忠诚？当他跪在陈瑄门前受尽屈辱时，那点可悲的忠诚就己经被碾得粉碎。

许久，王瑾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地问道：“我如何信你？”

鱼鹰从怀中取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这是定金。拿着它，去救你的儿子。事成之后，我家主人自会安排船只送你们离开。”

王瑾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足以决定他儿子生死的银票，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

“好……我答应你。”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却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但是，账本不在我家中。那东西太过重要，我将它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