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琴声（2/2）

、不登大雅之堂的画本！如今更甚！竟弄出这等胡笳不似胡笳、羌笛不似羌笛的蛮夷器物！吹出这鬼哭狼嚎之音！喧哗嬉闹，毫无静气！如此教养，如何能养出端方持重的君子？如何能承继……咳咳！”

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连忙刹住话头，但脸上的愤懑和忧虑却更甚：“长此以往，灵性被消磨，心性被养野，规矩体统丢在一旁，恐难成大器！辜负了王爷的期许，也辜负了其自身的资质啊！”他重重地叹息一声，仿佛己经看到了一个天才被快乐教育彻底毁掉的悲惨未来。

周平低着头，不敢接话，心里却嘀咕：二阿哥看着挺精神活泼的，也没见耽误认字背书啊，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张廷玉停下脚步，望着林晚小院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挽狂澜于既倒的使命感：“不行！老夫身为二阿哥的启蒙师傅，肩负教导之责，断不能坐视不理！王爷日理万机，或许被一时表象蒙蔽。老夫定要寻个机会，向王爷痛陈利害！绝不能让二阿哥再被这等离经叛道之法耽误下去了！”

前院书房内。

胤禛批阅奏折的间隙，那阵熟悉的、不成调的哔哔声又顽强地透过窗棂钻了进来。这一次，似乎还夹杂着林晚清亮带笑的嗓音：“崽崽，别对着旺财耳朵吹！小心它咬你琴！对，就这样，吸气，吹！”

“呜！哔！”更加尖锐的一声响起。

侍立在一旁的苏培盛眼角抽搐了一下，偷偷觑了一眼自家主子爷。

胤禛执笔的手停在半空，一滴墨汁将落未落。他微微侧耳，听着那噪音里包裹着的、清晰可辨的母子笑闹声。眼前仿佛浮现出林晚鬓发散乱、脸颊微红地指导弘昀吹口琴的样子，还有弘昀那憋红了小脸、鼓着腮帮子使劲吹的认真劲儿。

他薄唇紧抿，但这一次，那惯常冷硬的唇角线条，却并未绷紧。相反，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悄然在他眼底深处荡开。

他想起了裕亲王府寿宴上，那几个被规矩压得死气沉沉、连点心都不敢大口吃的孩子。又想起了弘昀看西洋钟摆时，那双亮如星辰、充满生机和好奇的眼睛。

“不成体统？”胤禛心中低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玩味。他目光落在奏折上，笔尖终于落下，写下刚劲的一笔。那萦绕在书房多日的沉重与肃杀，似乎又被这院墙外传来的、充满烟火气的噪音，无声地驱散了些许。

苏培盛敏锐地捕捉到主子爷周身气压那微妙的变化，以及那几乎看不见的、柔和了一瞬的眉眼。他垂着眼，心中暗叹：这林格格的魔音，威力果然非同凡响。看来王爷这心，是彻底被那小院的鸡飞狗跳给吵软了。

胤禛批完最后一份奏折，搁下笔。那哔哔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弘昀兴奋的大叫和木块碰撞的“咔哒”声，显然又玩起了积木。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小院的方向。暮色渐沉，那方小小的天地里，仿佛永远燃烧着用不完的活力。

“苏培盛。”胤禛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奴才在。”

“张师傅今日似乎格外忧心忡忡？”胤禛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张师傅下课时那欲言又止、忧心忡忡的样子，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苏培盛心领神会，恭敬回道：“回爷的话，张师傅下课时，确实神色凝重。奴才听闻，张师傅回住处时，恰好听到了……嗯，二阿哥院里传出的动静，驻足良久，与周助教言谈间，颇为痛心疾首。”

胤禛闻言，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痛心疾首？为了那不成调的哔哔声？还是为了弘昀没有被教成那些刻板的小木偶？

“知道了。”胤禛只淡淡回了三个字，再无下文。

苏培盛却从这三个字里，听出了明确的态度，王爷压根没当回事！甚至可能觉得张师傅有点小题大做？

胤禛收回目光，转身走回书案后。他想起林晚被自己别发丝时那呆愣又瞬间亮起的眉眼，想起弘昀举着战船说保护额娘时认真的小脸。

规矩？体统？死气沉沉的金丝雀，如何比得上这生机勃勃、能让他紧绷神经莫名放松的小太阳？

他提笔，在一份无关紧要的请安折子上，随手批了个览字。心中却己有了定论：张师傅想说什么，他大概猜得到。但弘昀如今这般很好。至于那些噪音？随她们母子闹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