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苏州河畔的精灵（1/1）

六月的上海，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鸿\特~小\说^王′ ~首,发_苏州河浑浊的水面漂浮着油污和垃圾，在闷热的午后蒸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涩气味。

两岸是斑驳的旧厂房、低矮的棚户，以及偶尔驶过的、锈迹斑斑的驳船。这里远离外滩的繁华，是这座东方大都市褶皱里最真实、也最粗粝的底色。

林易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头发刻意弄得有些油腻，站在河堤上，望着污浊的河水。

不远处，娄烨正和摄影师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手势夸张。

这就是《苏州河》的拍摄现场，一部注定小众、灰暗，却充满生命张力的文艺片。

“林老师，来对下词？”一个带着点沙哑，却异常灵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易回头。是周汛。

她比林易矮了大半个头，瘦瘦小小的，裹在一件略显宽大的藏青色外套里，更显得单薄。·2?芭^墈?书+蛧? \唔_错+内!容?

素着一张脸，皮肤在河岸特有的灰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唯独那双眼睛，大得惊人，像森林里迷路的小鹿，湿漉漉的，盛满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未经雕琢的灵气。

此刻，这双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和探寻，正看着他。

这就是牡丹，或者说，即将成为牡丹的美美。

林易心中暗叹，娄烨的眼光真毒。周汛身上那种天然的、带着点野性和脆弱的特质，几乎就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

“周老师，叫我林易就行。”

林易笑了笑，收敛起身上那股因王霏事件沉淀下来的凝重感，努力让自己贴近那个送货员马达的状态——一个同样挣扎在生活泥潭里，被命运推着走的底层青年。^求_书+帮! ￠毋?错`内?容,

“那你也叫我周汛。”她咧嘴一笑，露出不太整齐但异常生动的牙齿，带着点孩子气的狡黠。

两人走到一处稍微安静点的水泥墩旁坐下，摊开剧本。剧本上满是娄烨手写的批注，密密麻麻，充满了压抑的情绪。

“这段，”周汛指着马达第一次见到在夜总会扮演美人鱼的牡丹的戏份。

“马达当时是什么感觉？震惊？好奇？还是…害怕？”

林易看着剧本，沉吟片刻：“都有。但可能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落差带来的眩晕感。他每天送快递，见到的都是破败和市井，突然看到一个在玻璃缸里、像童话人物一样的女孩…那种不真实感，会让他害怕，害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害怕这个梦会碎掉。”

他顿了顿，看向周汛，“就像…你第一次看到苏州河，觉得它该是什么样？和你想象的一样吗？”

周汛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浑浊的河水，皱了皱鼻子：“不一样。我以为会是…嗯…有点浪漫？有点故事感？没想到这么脏，味道这么难闻。”

她转过头，大眼睛盯着林易，“但很奇怪，呆久了，又觉得它有种特别的力量，很真实，很…生猛？”

“对，生猛。”林易点头，“马达对牡丹的感觉，可能也混杂着这种‘生猛’的吸引力，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光怪陆离又脆弱易碎的生命力。

他本能地想靠近，又本能地想保护，或者说…抓住点什么。”

周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亮亮的：“我好像有点懂了。马达其实很孤独，牡丹也是。他们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逃离自身命运的可能？哪怕只是幻象。”

林易有些惊讶于她的理解力。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孩，对角色情绪的捕捉异常精准。两人就着剧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周汛的想法天马行空，常常跳出剧本的框架，却又总能落回人物最核心的情感上。林易则用他扎实的表演功底和共情能力，将她的想法梳理、具象化。

河风吹过，带着湿热的腥气。远处传来娄烨用喇叭喊“准备实拍”的声音。

“开工了，马达。”周汛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冲林易眨眨眼，那瞬间，她眼中属于牡丹的迷茫和一丝野性己经悄然浮现。

林易也站起身，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和污水味道的空气。他需要暂时把香港的一切，把那个沉甸甸的责任压在心底，成为马达，去迎接苏州河畔这场注定混乱又迷离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