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飞光（4）（2/2）

削好的新笔的空档，商礼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大事，问你今晚回不回家。”

沈三伏手下一顿：“回家干什么？”

商礼垂下眼皮，“明天约了律师做一些资产转移确认，需要你本人到场，住家里方便一些，或者明天我带司机来接你。”

说完商礼就起身，发觉喉咙变得更痛，可沈三伏连杯水也没给他倒。

“你忙，我走了。”

“二哥。”

沈三伏叫住他，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欠你那八百万，我存够了。”

商礼倏然转身，眉眼拢在阴影笑了笑，“厉害啊。”

“还行。”

沈三伏也扯起嘴角。

商礼又看看他，转身欲走，迈开脚的同时听见沈三伏把铅笔插回笔筒。

“等会儿。”

沈三伏抱着胳膊靠在转椅里，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商总，你打扰我工作了，现在灵感没了。”

“那怎么办？”商礼沉沉问他，语调却并不上扬。

“你说呢。”

“……”

他目光落在沈三伏那头乱七八糟的卷毛上，继而下移，略过柔软的黑色毛衣，再向下是条牛仔裤，沈三伏骨架生得很好，宽肩长腿，天生做演员的料。

最后是沈三伏脚上的鞋，一双白色运动板鞋，看着很新，但鞋带散落开来。

商礼笑了笑，走过去单膝跪在沈三伏面前，垂着头给沈三伏系鞋带，动作娴熟，“哥错了，给你系鞋带赔罪，行么。”

商礼系好鞋带却没有起身，维持着那个姿势仰头看过去，他看见沈三伏那对被遮挡在刘海下浓而密的睫毛，心头就恍然软了。

凭心而论，他承认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的确相貌出众，商礼尤其喜欢沈三伏那对睫毛，让他想起生活在森林里的机警幼鹿，那些幼鹿跟沈三伏一样，四肢纤细，看上去稍一用力就要折断了似的，大多数时候这种温顺的小动物只是安静地吃草，长而密的睫毛耷拉着，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错觉。

可一旦周遭响起什么预示着危险的噪音，这些鹿会第一时间撒开小蹄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葱郁森林的尽头。

就连这一点也和沈三伏一模一样。

商礼忽然又因此而感到难过起来。

他让沈三伏觉得不够安全，所以沈三伏逃走了，毫无留恋，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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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伏最终还是跟着商礼回了家。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车里放着广播，但两人都没留心去听，沈三伏一路低着头按手机，寒冬腊月，他却不让商礼开暖风，甚至将车窗降下一条细缝，任由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被冷风摧残。

商礼对此仍只有简短的两字评价：“毛病。”

车开了十几分钟，沈三伏顶着个被吹得泛红的鼻尖，在等红灯的间隙指使商礼：“二哥，衣服给我穿穿，冷。”

“沈三儿你是不是有病？”

商礼嘴上骂他，手上到底还是打了个转向，把车停到路边，而后拉起手刹，三两下脱了身上的短皮夹克，没好气地往沈三伏脸上一扔。

出门时沈三伏身上就只穿了那件毛衣，商礼问他外套在哪，只得到一句含混不清的‘找不到了’，商礼心知这人又在跑火车，懒得跟他计较，可自己四处逛了逛，满目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书本纸页和电子设备，的确找不出一件能穿的外套。

商礼叹了口气，踢开挡在脚边的棉拖鞋，带着人出了门。

沈三伏对商礼的脾气不做任何反应，只是自若地穿上那件被捂得带着体温的外套，还把领子立了起来，将小半张脸都藏了进去，只留一双困倦的眼睛。

车子重新启动，沈三伏关上车窗，抱着胳膊，在一股动物皮革与香水混杂的令人安心的气味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