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战后余音（1/2）

清理战场的第三天，黑石峪飘起了冷雨。!q_i_x′i^a.o-s!h~u\o`..c,o￠m+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雨丝裹着煤烟味渗进战士们的衣领，把整片山谷泡得发沉。陈峰站在仓库的废墟前，看着三柱和二娃用担架抬着日军尸体往山谷深处走，尸体上的黄呢大衣己经被雨水泡得发黑，军靴在泥地上拖出两道蜿蜒的血痕。

“旅长，这些鬼子的狗牌咋处理？”三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担架上的尸体突然滑了一下，他赶紧用膝盖顶住，“有个少尉的狗牌上刻着樱花，看着怪瘆人的。”

陈峰接过狗牌，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樱花图案被弹片划得支离破碎，花瓣间隐约能看见“山本”二字。“埋了吧，”他把狗牌扔进土坑，“给他们留个体面。”

山谷深处的乱葬岗己经堆起三十七座坟包。老秦头带着几个村民正在插木牌，木牌上的“日军士兵”西个字是用烧黑的树枝刻的，笔画歪歪扭扭。陈峰注意到其中一座坟前摆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半碗麦粒——是村里的孩子偷偷放的，大概是想让这些异国的亡魂尝尝土地的滋味。

“山口旅团长的尸体找到了，”王虎从辆炸毁的卡车底下钻出来，手里拎着把军刀，刀鞘上的红宝石己经炸碎，“这狗日的藏在弹药箱后面，被炮弹片削掉了半个脑袋。”他甩了甩刀上的血，刀刃在雨幕中泛着青冷的光，“要不要把他的脑袋挂在村口示众？”

陈峰摇了摇头：“埋了。\卡_卡/暁~税/徃? ?首~发,”他指了指远处正在修复铁路桥的人群，“咱不是鬼子，不兴这套。”

赵亮正在铁路桥上指挥工兵班铺桥板。他们把日军的铁皮仓库拆成两米长的钢板，用从据点搜出的钢轨做横梁，老秦头带着十几个村民往桥墩缝里填石块，石块间塞着晒干的麦秸。“麦秸能吸潮气，”老秦头用铁钎敲了敲桥墩，“当年俺爹修滹沱河大桥时就这么干，桥墩三十年没烂。”

二柱蹲在桥墩旁，往石缝里塞麦秸的动作突然停住。他从石块间抠出粒发黑的麦粒，麦粒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这是……”

“去年秋天鬼子烧麦子时漏下的，”老秦头接过麦粒，在掌心搓了搓，“咱这土地，饿不死种子。”他把麦粒埋进桥墩旁的泥土里，用脚轻轻踩实，“等桥修好了，这粒麦子也该发芽了。”

雨停时，陈峰收到了八路军总部的电报。赵亮蹲在指挥所的油布下破译密码，手指冻得通红。“总部说，黑石峪歼灭战是百团大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歼灭战，”他声音发颤，“给晋东日军的补给线来了个腰斩。”电报末尾附着句话：“总部将授予独立旅‘破袭先锋旅’锦旗，望再接再厉。”

王虎把缴获的日军军旗铺在指挥所的土炕上，用刺刀挑开旗面上的“武运长久”字样：“旅长，这旗子咋处理？”

陈峰指了指墙角堆着的麦种袋：“把旗子撕了当麦种袋，”他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让鬼子的破旗也沾沾咱土地的灵气。^k¨a·n?s￠h.u·h_e,z_i_.+c·o*m·”

傍晚，张寡妇带着村里的妇女们送来十筐馒头。馒头里掺了从仓库搜出的精白面粉，白生生的像雪团。“这是用鬼子的面粉蒸的，”她把最大的馒头塞给陈峰，篮子里的馒头还冒着热气，混着雨后泥土的腥甜，“俺们留了两袋麦种，等开春就在仓库废墟上开荒。”

陈峰咬了口馒头，麦香混着甜味在嘴里散开。他看见张寡妇的袖口磨得发白，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粗布——那是用日军的被服改的。“大嫂，”他把半块馒头掰成小块，扔进身边的狗盆，“等打完仗，咱在黑石峪建个面粉厂，让乡亲们顿顿吃白面。”

张寡妇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煤灰。她指了指远处正在搬运物资的人群：“俺男人要是活着，准保第一个报名当工人。”

夜幕降临时，铁路桥上亮起了火把。赵亮带着工兵班正在测试桥面承重，二十个战士排成一列从桥上走过，桥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但稳稳当当没塌。老秦头往桥墩上浇了桶水，水顺着麦秸缝渗进泥土，桥墩纹丝不动。

“成了！”赵亮把安全帽往地上一扔，“明天就能过辎重车！”

陈峰站在桥头，看着火把的光映在铁轨上，像条蜿蜒的火龙。远处的阳泉方向，隐约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沉闷得像头受伤的野兽。他摸了摸怀里的铁皮盒，里面除了那半粒麦种，又多了样东西——从山口军刀上掰下来的樱花徽章。徽章的边角己经被弹片砸得卷了边，像朵开败的花。

“这东西留着，”他对着徽章轻声说，“等把所有鬼子赶出中国，就把它埋在最早长出麦子的地方，让它看着咱的土地，再也长不出别的杂碎。”

王虎扛着挺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从他身边走过，枪管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迹。“旅长，总部命令咱休整三天，”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搭建临时营房的战士，“要不要让弟兄们睡个好觉？”

陈峰摇了摇头：“把缴获的被服发给乡亲们，”他指了指蜷缩在火堆旁的村民，“咱的战士能吃苦，但不能让老百姓跟着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