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霜降抽穗（1/2）

第一场霜降下来时，阳泉城外的麦田结了层薄冰。-顽!夲-鰰￠颤- \埂^芯/蕞?哙·陈峰踩着冻硬的田埂巡查，军靴碾过冰壳的脆响里，混着麦粒灌浆的细微声息——那些在炮火里扎下根的麦子，竟比寻常年份早抽了半个月穗。

“旅长，你看这麦穗！”二柱举着株麦子跑过来，穗头沉得压弯了麦秆，颗颗麦粒鼓得像小元宝，“老秦头说这是沾了精气神的麦子，知道咱盼着它长大，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陈峰剥开颗麦粒，浆水在指尖凝成透明的珠。冰碴挂在麦芒上，被朝阳照得像串碎钻，他突然想起佐藤埋在土里的那片照片，惠子举着的麦穗大概也是这般饱满。

“让炊事班留两麻袋做麦种。”他往麦田深处走，鞋跟踢到块硬物，是半截日军的步枪枪管，枪管里塞着团麦秸，是防雪渗进去冻裂枪膛的——这是佐藤日记里记的法子，被赵亮抄在布告栏上，成了军民通用的护械窍门。

田埂尽头蹲着个穿和服的身影。佐藤太太正往麦垄间撒草木灰，和服下摆被露水浸得发沉，却仍仔细地绕开每株麦苗。她怀里的孩子咬着片麦叶，口水沾在叶尖上，冻成了小小的冰珠。*E′Z?晓,税¨惘/ ?更·鑫`蕞-全,

“陈旅长。”她起身时膝盖发僵，扶着田埂的手攥着把麦根，是刚从土里拔的杂草，“老秦头说撒了草木灰，麦子冬天不怕冻。”她的中文比佐藤流利些，尾音带着淡淡的东京腔，却裹着麦秆的粗糙感。

陈峰看见她腰间别着个布包，露出半截樱花木牌，是从佐藤的搪瓷缸子上拆下来的。木牌边缘被磨得发亮，显然是天天攥在手里摩挲的。

“孩子该断奶了吧？”他往孩子手里塞了块烤麦饼，是用新收的青麦做的，带着点生涩的甜，“让炊事班给你留点麦粉，冲糊糊比奶水顶饿。”

孩子抓住麦饼往嘴里塞，小牙啃得饼渣乱飞。佐藤太太突然红了眼眶，从布包里掏出张纸，是张临摹的画——她照着佐藤日记里的样子，画了个举着麦穗的中国女孩，辫子上别着野菊，缺了颗门牙。

“我给她取名叫‘麦惠’。”她指着画里的女孩，又指了指怀里的孩子，“老秦头说，跟着麦子起名，能长命。”

远处传来马蹄声。?叁,叶¨屋. ¨免·沸+岳\黩,赵亮勒着马在田埂上打滑，手里举着封电报，蓝布封套被风吹得猎猎响：“旅长，总部让咱送批麦种去冀中！那边刚打完扫荡，地里的种子全被鬼子烧光了！”

陈峰接过电报，指尖触到封套上的冰碴。电报末尾画着个小小的麦穗，是总部通讯员的标记，他想起去年冬天，这人冻僵的手里还攥着半块麦饼。

“让二柱带个连护送。”他往麦田里看，成片的麦穗在风中起伏，像片涌动的绿海，“挑最饱满的，告诉冀中的同志，这是阳泉的‘血麦’，撒下去就活！”

佐藤太太突然跪下，往陈峰手里塞了个布包。解开时，滚出几十粒饱满的麦种，种皮上还留着淡淡的樱花香——是她从东京带来的，原本想等战争结束种在院子里，此刻却颗颗沾着中国的泥土。

“这些……也送去吧。”她的指甲缝里嵌着草屑，是撒草木灰时蹭的，“惠子爸爸说过，麦子不分国界，饿肚子的人都需要它。”

陈峰把两种麦种混在起，装进赵亮递来的铁皮箱。箱底垫着片野菊花瓣，是囡囡早上塞进去的，说能让麦种带着花香味上路。

送种的队伍出发时，百姓们往马车上抛麦饼。张寡妇领着妇女们追出老远，把新烙的麦馍塞进战士怀里，馍馍里夹着野韭菜，是从战壕的弹坑里长出来的。

“让冀中的乡亲们尝尝咱的心意！”张寡妇的红头巾在晨雾里闪，像颗跳动的火星，“告诉他们，等明年麦熟了，咱去帮他们收割！”

囡囡抱着麦惠站在路边，往每个战士军帽上别野菊。她的小口袋里装着把麦壳，是从佐藤埋骨的地方捡的，说要让麦种记得这里的土地。

“叔，麦惠妹妹会说中国话了！”囡囡突然拽住陈峰的衣角，指着怀里的孩子，“她刚才叫我姐姐了，你听——”

麦惠含着麦饼咿咿呀呀，含糊的音节里真有个“姐”字。佐藤太太笑着抹眼泪，泪水落在麦惠的手背上，融了点冰碴，顺着指缝滴进麦田，像滴迟到的春雨。

队伍走远时，陈峰看见马车的车辙里，落下几粒麦种。是颠簸时从铁皮箱缝里漏的，混着中国的麦种和日本的麦种，在冻硬的泥土里挨在起，像对久别重逢的兄弟。

赵亮往车辙里撒了把土：“老秦头说，种子认路，明年开春，这些漏下的准能长出片麦子，顺着车辙往冀中跑。”

陈峰没说话。他蹲在佐藤埋骨的那片麦田，用刺刀挖开冻土，把混在起的麦种埋了进去。土块里还能看见弹片的闪光，却被麦根缠得紧紧的，再也翻不起风浪。

远处的打谷场传来石碾的转动声。百姓们正趁着晴天抢碾新麦，石碾子上刻着的“丰”字被麦麸糊住，却在转动时扬起的粉雾里，透出层金色的光。

陈峰站起身时，看见田埂上的草木灰被风吹散，在雪地里画出条条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