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城墙上的新痕（1/2）

阳泉城的晨雾里，总飘着股火药和焦糊的混合味。?零-点`墈.书+ ?毋_错~内~容?陈峰踩着碎砖登上北门城楼时，赵亮正指挥战士们修补豁口。拆下来的日军钢盔被敲平了，当成垫脚石塞进砖缝，有个新兵嫌不牢，往缝里灌了半袋沙土——那是从谷子地战场带回来的，里面还混着半片弹壳。

“旅长，”赵亮的左臂吊在脖子上，右手挥着铁锹，“城西的粮仓清理出来了，还剩三百多石小米，就是受潮了，得摊在太阳底下晒。”他指了指城墙根的空场，十几个老乡正帮着翻粮食，春杏蹲在最边上，用笤帚扫着粮堆里的碎石子，辫子上别着朵刚摘的野菊。

陈峰弯腰捡起块碎砖，砖上还留着炮弹崩出的豁口。“让弟兄们把能修的枪都拆开擦一遍，”他把砖扔回砖堆，“松井的司令部里搜出几箱子弹，口径对得上咱们的步枪，都分下去。”

话音刚落，孙强从城下跑上来，怀里抱着个铁皮盒子，裤脚还在滴水。“旅长你看！”他把盒子往城垛上一放，掀开盖，里面是叠泛黄的纸，“这是从松井办公桌里翻出来的，好像是日军在晋北的布防图，还有......”他抽出张照片，上面是群戴钢盔的日军，站在座炮楼前，“背面写着‘狼窝沟西炮楼，守军一个小队’。”

陈峰捏着照片的边角，指腹蹭过照片上的炮楼——那炮楼他认得，去年冬天带部队转移时绕着走过，墙基是石头砌的，炮眼正对着进山的唯一通道。!精*武¨晓\说¨罔_ ~更^芯·罪.哙?“孙强，你带个侦察班，”他把照片折起来塞进兜里，“去狼窝沟西头摸摸，看这炮楼还在不在。要是在，记着看它的射击死角，尤其是西南角——石头墙最怕从底下掏。”

孙强刚领命要走，城楼下突然吵起来。是负责看守俘虏的战士在喊，说松井不肯吃饭，还把粥碗摔了，瓷片溅到了送饭的老乡。陈峰往下看时，正撞见春杏蹲在地上捡瓷片，手指被划了道血口子，她却没吭声，只是把带血的瓷片往兜里揣。

“把松井带上来。”陈峰的声音在城楼上荡开。

两个战士架着松井登楼时，这老家伙还在挣扎，军靴在台阶上磕出闷响。看见陈峰背对着他站在城垛边，突然梗起脖子喊：“你们违反日内瓦公约！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陈峰慢慢转过身，手里把玩着块从李根生坟前捡的鹅卵石——老头下葬时，孙强在坟头压了块这石头，说“让他能摸着家乡的土”。“公约？”他笑了，把石头往松井面前一递，“你们烧杀抢掠的时候，跟谁讲过公约？”

松井的目光落在石头上，突然僵住。那石头上有个浅坑，是被子弹崩的，他认得——那是昨夜攻仓库时，他亲手开的枪，打偏了，崩在墙根的石头上。

“李根生大爷，”陈峰的声音沉下来，“石匠，阳泉人，杀鬼子三十七。你部下的刺刀，捅穿他肚子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撬棍，说‘能拉几个垫背的，值了’。-咸^鱼?墈-书. ·庚_辛·嶵*全·”他指着城墙外的山坡，“他就埋在那儿，离你炮楼打过来的炮弹坑，不到三十步。”

松井的脸白了，嘴唇哆嗦着，突然往城垛上撞。孙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后领，把人按在地上。“旅长，要不把这老东西关回牢房？”

“不用。”陈峰弯腰，捡起松井摔碎的粥碗片，往他手心一塞，“让他去城西晒粮食，什么时候把三百石小米捡干净了，什么时候有饭吃。”他盯着松井的眼睛，“记着，捡的时候慢点，别再划伤了老乡的手。”

松井被拖下去时，春杏正好提着空篮子经过。她看了眼松井手里的瓷片，突然往他脚边吐了口唾沫，吐完又赶紧往城根跑——她刚才在粮堆里发现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半块染血的窝头，里面裹着根红绳，像是哪个战士的遗物。

午后的太阳把城墙晒得发烫。陈峰坐在城楼的阴影里，翻着孙强找出来的布防图。图上用红笔圈着十几个据点，最近的就是狼窝沟西炮楼，离阳泉城不过二十里。“赵亮，”他用手指敲着图，“让二团的新兵跟着老乡学挖地道，就从城隍庙挖到南门，深三尺，宽够两个人并排走——万一鬼子反扑，这就是咱们的退路。”

赵亮刚应声，通信员跌跌撞撞跑上来，手里举着个烟荷包：“旅长！狼窝沟的侦察班回来了，让捎这个给你！”

烟荷包是粗布缝的，上面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梅花，是李根生的手艺——老头生前总把烟丝装在这里，孙强说过，这荷包跟着他炸过三个炮楼。陈峰解开绳结，里面没烟丝，只有张揉皱的纸条，是孙强的笔迹：“炮楼还在，守军三十人，西南角有棵老槐树，树干能藏人。”

纸条底下还压着片干枯的槐树叶。陈峰捏着树叶往城下看，春杏正领着几个妇女往医护所送开水，水桶晃悠着，洒出的水在石板路上画出蜿蜒的线，像条看不见的河。

医护所里，王虎己经能拄着拐杖走路了。他站在窗前，看着战士们在空场上操练，新补充的十几个新兵正跟着老兵学刺杀，有个矮个子总扎不准稻草人，急得脸通红。“小张护士，”王虎回头，“我的枪呢？我教他们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