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汾水残阳照归营（1/3）

队伍撤出青石峡的那天，汾河上游飘来薄雪。`如.文,惘~ ,免?废,跃*黩!陈峰裹紧棉袍站在崖口，左手因为之前战斗中被弹片划伤，此刻正用布条吊在胸前，只能用右手扶着身边的树干。他看着绵延三里的队伍像条受伤的蛇，在冻土上缓缓蠕动。最前面是抬伤员的担架队，春杏带着妇女队跟在旁边，二丫的手肿得像个发面馒头，却还攥着根木杆帮着抬担架。

“旅长，该走了。”孙强牵来战马，狼崽趴在马镫旁，前腿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这匹黑马是从日军军官那里缴获的，此刻却无精打采，蹄子在冻土上打滑。

陈峰最后看了眼鹰嘴崖，王虎和赵亮的坟头隐在雪雾里，只露出半截木碑。他翻身上马时，左臂的伤口猛地扯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这一枪是为了掩护李铁柱撤退时挨的，子弹从肩胛骨穿过去，医生说至少要养三个月。

队伍走了整整五天。起初是沿着暗河河床走，冰面被马蹄踩得咯吱响，伤员的呻吟声混着冰裂的脆响，在峡谷里荡出层层回音。走出青石峡地界的那天，春杏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坳喊：“看，是咱们的人！”

十几个穿着灰布军装的汉子正举着红旗在山坳里挥手，为首的人骑着匹老马，看见陈峰的队伍，翻身下马跑过来。“陈旅长！可算把你们盼到了！”那人握住陈峰的右手，掌心全是老茧，“我是汾西县抗日政府的，奉命来接你们回根据地。”

陈峰看着他胸前的布牌——“民政科 老马”，突然觉得眼皮发沉。从出根据地到现在，整整八个月，当初出发时的一万二千人，如今能跟上队伍的只剩两千二百西十人，还有西百八十名重伤员躺在担架上，能不能撑到根据地还是未知数。

“前面就是汾河渡口，”老马指着远处的河面，那里结着层薄冰，几个船工正凿冰准备摆渡。“总部派来的同志己经在根据地等着了”。

“总部派来的？”陈峰皱眉。出发前总部只说让他们在青石峡建立防线，没提过派人参战。

老马刚要说话，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骚动。担架队里有人喊：“二排长不行了！”陈峰翻身下马跑过去，看见个胸口缠着绷带的年轻战士正抽搐，嘴角溢着血沫。_我?的?书/城¨ ?埂￠歆?最¨全*春杏正往他嘴里灌姜汤，却被呛了出来。

“让开！”陈峰扯开棉衣，用没受伤的右手撕开战士的绷带，伤口己经化脓，发黑的血渍粘在布上。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磺胺粉撒上去，战士却猛地抽搐了一下，手垂了下去。

春杏别过头抹眼泪，二丫蹲在地上，把战士的手放进自己怀里焐着，却再也暖不热那冰凉的手指。陈峰站起身，看见河对岸的山坡上有片黑压压的树林，突然想起出发时，这战士曾笑着说要在根据地种棵槐树。

“把他葬在渡口边吧。”陈峰的声音发哑，“让他能看着咱们过河。”

等最后一副担架摆渡过河，己经是第二天清晨。陈峰牵着马走在队伍最前，远远看见山坳里露出片窑洞，炊烟在雪雾里扯出细长的线。几个穿着军装的人正站在窑洞前的空地上，为首的人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见陈峰，快步迎上来。

“陈旅长你好，我是总部派来的林墨，将担任独立旅政委。”那人的声音很稳，伸手握住陈峰的右手，目光落在他吊着的左臂上，“路上辛苦了。”

陈峰打量着眼前的人，林墨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袍，袖口磨出了毛边，眼镜片上有道裂痕，却擦得很亮。他听说过林墨，在总部做过宣传工作，写得一手好文章，只是没想到会派来当独立旅的政委。

“林政委。”陈峰点点头，往窑洞那边瞥了眼，“伤员安置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林墨往左侧指了指，十几个窑洞前挂着红十字的布幡，“县卫生院的医生都在那边等着，兵工厂的师傅也来了，说要看看你们带回来的家伙。”

走进根据地的那一刻，狼崽突然对着山坡低吼。陈峰抬头，看见十几个孩子正趴在土坡上，手里攥着木棍，模仿着战士们持枪的姿势。最小的那个不过七八岁，鼻涕冻成了冰碴，却瞪着大眼睛，看得格外认真。

“都是烈士的后代。~x/w+b!b′o￠o?k_..c/o`m,”林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日军上次扫荡时，他们的爹娘都……”

陈峰没说话，翻身下马，从马背上的包裹里掏出颗子弹壳——是从日军重机枪上卸下来的，黄铜色的外壳被磨得发亮。他把子弹壳递给那个最小的孩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孩子摇摇头，却敢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接过去，子弹壳的边缘有些锋利，他却攥得很紧。“这是打鬼子的枪里退出来的。”陈峰摸了摸他的头，“等你长大了，就用真枪打鬼子，把他们赶出去。”

安置伤员花了整整三天。西百八十名重伤员被分到各个窑洞，春杏带着妇女队轮班看护，二丫的手虽然还肿着，却学会了给伤员换药，动作比医生还轻。李铁柱和老炮每天都往伤员窑洞里跑，看见能说话的就拉着问：“还记得三排的老张不？他牺牲前把枪托磨得锃亮。”

陈峰和林墨的第一次正式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