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谗佞近御前（1/6）

隆冬的宫城，大雪如絮，连日不休。`兰*兰\文?学· _更/新-最/全·殿宇连绵的琉璃金顶尽数披上了厚厚的素白，朱红高墙的冷硬棱角也被这一场天倾地下的白所悄然柔化，飞檐下悬垂的冰凌，长的如矛戟，短的似玉簪，在呼啸的朔风中簌簌作响，时有冰棱不堪重负，自高空坠下，砸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碎裂声沉闷而突兀，像命运车轮碾压过空旷寂静的时隙。

深宫之中，天光晦暗，纵是白日，也需得点亮灯烛。紫宸殿后那座专为小皇帝开辟、布置得异常温暖的书房暖阁内，更是窗牖紧闭，兽口铜炉烧得通红，上好的银霜炭无声燃烧，散逸着几乎没有烟火气的暖热。地龙亦烧得滚烫，足下的金砖暖意上涌，驱散了门缝窗隙偶尔侵入的凛冽寒意。

允昭穿着明黄的便袍，未曾束冠，乌黑柔软的头发只随意地拢在脑后，更衬得一张小脸瓷白，下巴也似乎比前些日子更尖了些。他整个人蜷坐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圈椅中，面前书案上摊着一本摊开的《帝鉴图说》，图是极精工的，绘着历代明君昏主的故事。可允昭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书上，失神地望着紫檀木书案一角微微反光的漆面。

他的眼神是空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圆润温润的白玉环佩。那玉佩触手生温，玉质细腻的羊脂白玉，正是太后出宫前去东岳庙烧香为他求来的平安扣。上面雕刻着福纹连绵不断，内圈还以极细的金丝嵌着“平安”二字，在暖阁的烛火映照下，隐隐流动着柔润的光泽。

姑姑己经离开好些日子了……这宫里，真是静得可怕。母后在慈宁宫病着，听福安说，风寒沉重，日夜咳喘，姑姑在那里衣不解带地守着……允昭想起那晚姑姑匆匆离去时眼中强压的焦虑，心里就一阵发闷。母后待他是极好的，姑姑更是他最亲最依赖的人。他每日早起问安，都会远远望着慈宁宫的方向，可宫墙太高太厚，他什么也望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心里一点小小的声音：母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姑姑快回来吧……

皇帝手中的书页己经许久未曾翻动了。侍立在旁的大太监福安，鬓发早己掺了灰白，在这暖阁中闷了一上午，额头也渗出汗，不时要用袖子轻轻擦拭。他几次欲言又止，看着皇帝失神的样子，心头焦灼。圣人的功课荒废己非一日，这几日情绪更是恹恹。他曾小心翼翼地提过两次“陛下，该练字了”或是“卫大人昨日留的课业”，小皇帝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疏离与恹倦清晰可见，终是一个字也未答，便将视线重又移开。那眼神像冰冷的雨，浇在福安的心头，让他再不敢提第三次。

暖阁内伺候的只有几个低眉顺眼的小黄门，大气不敢出。福安看着皇帝恹恹的神色，心中忧虑更甚。他寻思着，总得让圣上散散心才好。正巧瞥见窗外虽大雪纷飞，但殿后偏苑那几株白梅似乎开了，在雪中更显精神。他定了定神，躬身对着允昭，声音放得极柔和：“陛下，暖阁久坐确实闷倦。外面虽冷，但殿后偏苑的白梅开了，一片雪白花香，最是清心醒目。陛下可愿移步去观赏片刻？权当歇歇眼睛，活动活动筋骨？”

允昭被这提议拉回了些神思，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终究是缓缓点了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几个小黄门立刻忙活起来，打开暖阁与外殿相连的门扇，一股新鲜的、带着冰雪清凉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梅花冷香涌了进来。允昭精神似乎略微一振。早有准备的近侍们立刻捧上御寒的貂裘风帽、手炉脚炉。待皇帝穿戴妥当，被簇拥着走向通往偏苑的廊道时，福安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过周遭。

寒风扑面，小皇帝裹着厚厚的貂裘，小脸还是被吹得微红。偏苑不大，只有一方小小的水池，此刻冻成一面琉璃般的冰镜，周围错落几块形态古拙的太湖石，堆垒得恰到好处。在背风一角，果然顽强地挺立着数株白梅。枝条嶙峋，蜿蜒伸展，覆着薄雪。寒风中，点点白梅傲然绽放，花瓣被寒气淬得几乎透明，冰清玉洁，透着一股子不屈的韧劲。丝丝缕缕的冷香，顽强地钻入鼻端。

允昭在一处挡风的太湖石后站定，微微仰着头，望向那一树树清冷的白。这花让他莫名想起了姑姑。姑姑也像这寒梅一样，身处凛冬，却自有风骨。不知此刻在慈宁宫的姑姑，可曾瞥见窗外也有这般景色？福安将一只鎏金镂刻双龙戏珠图案的小暖手炉轻轻塞到皇帝怀里。允昭下意识抱住，汲取着那一方小小的温热，冰凉的手渐渐回了点暖意。他看着梅花出了一会儿神，终究还是难以排遣心里的牵挂和烦闷，嘴角又慢慢向下撇了。

就在允昭情绪再次转向低落之时，一个轻快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脆，不高不低地在他身后侧响起：“启禀陛下，奴才今早在值房外，可巧捡了个新鲜玩意儿！差点绊了我一跤呢！也不知是哪位同侪落下的，瞧着倒是有趣得很！”说话间，一个黄澄澄、造型奇巧的东西被呈了上来。

允昭被这声音和突然冒出的新奇物件吸引，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小顺子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个金灿灿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鸟儿。约莫成年男子拳头大小，通体以薄薄金片精工打造而成，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