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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朗被妹妹一句话噎回去，不作声，颜艺低头看看地面，用鞋尖踢踢地上的石子：“我给了姑妈张卡，里面是我今年的中期奖金，六位数，全给她了，就当替你消了罪过。”

颜朗沉默了许久，眼睑垂下，睫毛在脸上映出灰色沉重的阴影：“你有心了，谢谢。”

他们并肩往山下走，路上寒风呜咽，树影疏疏重重，像是要扑上身来。路边停着他们的车子，颜艺拉开车门，想要嘱咐哥哥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抬手挥了挥：“路上小心。”

颜朗点点头，目送颜艺发动车子离开，颜艺在后视镜里看着哥哥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许久没有回到家里睡觉，颜艺这一夜的梦境格外纷扰。北方已经开始供暖，临睡前她忘了开加湿器，又热又干，她睁眼的那一刻，喉咙里干灼疼痛，不知为什么，她又昏昏地闭上了眼，最后的那一个默片似的短梦，美好得不像是梦境。

她想起以前学过的一首古诗，“上天知我忆其人，使向人间梦中见。”用在此时正和心境，只不过她明知道童岸和她同处一座城里，每天听着一样的新闻，度着一样的季节，可还是只能在梦里才能随心所欲地见到他，不用伪装，不必背负重重的包袱，不会总有一种悲凉的无奈——这次两个人见完面，下次也许就不会再见了，就像七年前他的不告而别。

热得难受，颜艺干脆掀开被子坐起来，赤着脚踏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冰凉的触觉让她觉得舒服许多，她想到什么，趿拉上拖鞋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尚未开封的冰激凌，掀开盖子用勺子挖着吃。

少女时代第一次被表白的夏夜，颜艺脸上烧得像是傍晚的红霞，童岸也羞赧得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只是把手里一直提着的塑料袋往她怀里一塞，慌不择路地跑了。

那是一盒草莓味的八喜冰激凌，外面还带着冰袋，水汽凝结下来，滴在颜艺的掌心，她躲在油腻厨房昏暗的灯光下，小心翼翼地品尝着舌尖上的甜蜜与凉爽。此那以后，她只吃这个牌子这个口味的冰激凌，一桶一桶地买来存在冰箱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提醒她，曾经的那个夏夜不是她的幻觉。

在餐桌上边吃冰激凌边看科技论坛上的帖子，这是颜艺少有的工作日状态，Season的项目基本完工，只待对方验收，不过颜艺对自己的团队的技术能力有信心，他们完成的结果绝对会比合作条款里要求的要好。

她给大家放了个短假，连上周末两天，三天的时间让这些跟着她没日没夜苦熬的年轻人好好放松放松，至于她，一时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假期对于她这种孤家寡人来说，有跟没有是一样的。

不过手头是有两件亟待解决的事，一是骆雯怀孕了，薛司宇前两天刚在朋友圈晒了宝宝的第一张B超图，黑乎乎的怎么也看不出是个孩子的形状，薛司宇愣是在微信里有鼻子有眼地描述孩子是如何随了他英俊的外表的。那个时候颜艺正忙得四脚朝天，什么都顾不上，现在她想，好像是应该对未来的干女儿或者干儿子有所表示了。

还有一件事，她那晚在海边，答应童岸会一起把颜朗不可见人的过往调查清楚，可说归说，她也知道，这几天她一直用“忙”来拖延和童岸的会面，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在颜朗还没有铸成大错的时候拽住他，可她的情感总在不合时宜地指挥她的大脑，掩盖秘密，似乎是更有效地解决眼前这堆乱码一样问题的途径，可这明显违背了她的原则。

一想起这个，顿时觉得手里的冰激凌索然无味，颜艺收好剩下的冰激凌，去水槽冲洗干净勺子，看着外面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发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驶进了她的眼帘。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牌号，四个数字是颜家四口人出生月份的组合，当年颜爸爸笑着说，我们一家人，都是单月出生的呢，以后存折上的密码，就用我们四口人的月份数字来组成。颜艺看见颜朗拿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直奔楼上而来。

颜朗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冰箱，颜艺长时间不在家，偶尔回来，颜朗怕她半夜回来没有吃的，总是习惯把冰箱里备好食物，省得颜艺饿极了又懒得吃，对胃的伤害大。里面有几盒酸奶过期了，还有火腿开了封没吃完，闻着有一股怪味道，他鞋子都没来得及换，站在冰箱前收拾半天，嘴上唠叨着颜艺肯定又把公司当家，把家当旅馆了。

“我说，你能不能上点心，我给你买的那套房马上就交房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装修问题了？你想要什么风格的，欧式的还是美式的？我跟你说啊，装修的钱不够我给你添，我听老费说了，你们这个项目完成之后你是有个长假的，抓紧时间联系装修设计师，别再拖了。”

颜艺反问他：“哥，你真的不打算用新房结婚吗？按年龄长幼你可比我大，而且我现在也没有占一套新房的理由。”

“说好了送你的，我就不会往回收，房子我只管买，装修我就不管了，现在是进口冻品的旺季，我很快就要忙起来了，你自己多操心吧。”

颜朗奓着双手在厨房里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