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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去邻市查宏达车厂走私贩毒案的高速路上出的事，按理说老冯也是多年的老司机了，谁想到在路上被疲劳加超时驾驶的大货车司机，死死地撞在了高速路的护栏上，当场就不行了。

司机肇事逃逸，现在警方正在全力缉捕，但是老冯，再也醒不过来了。

挂了电话，童岸的耳边嗡嗡作响，修理车间就是这样，永远不得安静。他一步步往外走，想找自己的杯子喝口水，但脚下软绵绵的，如同踩着云雾，他想不通，那样严肃又亲切的老冯，一言不合就拿眼瞪你的老冯，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童岸的心脏像是在火中炙烤的枯木，焦躁得很，几分钟之后，他才想到，老冯死了，那他以后该怎么办，在这个车厂，是进是退，是守还是攻，没有人再需要他发回去的信息，也没有人再像兄长一样关心他的安危。

往事不敢想，未来的日子也容不得他去想，不知为什么，在那一刻什么危险什么左军什么贩毒他都抛诸脑后，童岸掏出手机，找出刚才接听的号码拨回去。陈慕阳接起电话，童岸不等他开口，就镇定地说：“我要见老冯最后一面。”

他们约定好了时间，凌晨两点多，去童岸住的楼下等他。开车的是陈慕阳，看见童岸上了车，陈慕阳冲他点下头，说了句“走吧”。

车子向城北方向驶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个小时后到了一家医院门口，陈慕阳一言不发地往医院大楼里面走，童岸紧紧跟上。

左转右转，两个人站在了一间办公室前，童岸听见他和值班人员小声交谈了几句，出来后，值班人员带着他们往里面有些空荡的走廊去，这时候，童岸才发现用来隔断外界的大门上方，标识着鲜红的“太平间”三个字。

童岸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这种地方他不陌生，几年前的夏秋之交，他目睹过太多的死亡，接连不断的，徐婉静、父亲、母亲，他的后背一阵阵发冷，有森森的寒气顺着脊柱往上蹿，蹿到头皮上，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抓着他的头发。

陈慕阳低声说了句“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陪他跟在值班人员后面进去。

白色的床单下面，隐约勾勒出一个人的形状，童岸的心脏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夸张地跳动着。陈慕阳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单，声音里面有哽咽：“节哀吧。”

床单下面露出的，是老冯平静肃穆的脸，眼睛静静地闭着，仿佛终于有时间睡一个饱觉的样子。

老冯是那么一个健壮勇猛的男人，童岸知道，他办过不少震惊全国的案子，也和穷凶极恶的罪犯交过手，甚至敢跳到走私艇上白刃相见，至今老冯的大腿上还有一条半尺长的刀疤。津洲市的经侦队伍在整个系统，都是值得别人挑大拇哥的，这里面有老冯的心血、尊严，也有他的光荣与梦想。在童岸看来，这就是真正的男人。

可这个猛如豹烈如虎的男人，现在却就以这样一副安详的睡容出现在童岸的视野里。童岸的心被狠狠揪住，又放下，再更狠地揪住，放下。

陈慕阳的眼圈红了，短短几分钟后

，他碰了碰童岸：“出去吧，有话跟你说。”

童岸默然跟在他们后面，出了太平间，外面窗户透过来白炽灯的光，他只觉得刺眼。陈慕阳平静地看着童岸，把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他。

童岸接过来，掏出信封里的东西，是一沓相片，老冯保护得很好，相片外面还套着一个薄薄的塑料袋，老冯的血洇透了牛皮纸信封，但那一张张照片却完好无损。

他拿出来一张张端详，角度明显是偷拍的，上面的人他熟悉，是左军，在不同的场合和几个中年男人或喝酒，或聊天，勾肩搭背的样子，十分亲热，这几个人他脸熟，去山里弄发动机的时候见过。

童岸想起来，他跟老冯说过，当务之急是弄掉左军这个绊脚石，左军迟早有一天会坏了他们的大事。老冯问他左军有没有什么能抓出来的把柄，童岸说，他查过左军给他的账，收回来的钱数不对，左军很有可能私下吃掉杜老板不少的货款，这个数目不会小。老冯眼睛一亮，掐了手里的烟，说这就好办，我安排人跟踪他几天，不信抓不到他的马脚。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标记着拍到左军的时间和地点，还有监听到的谈话内容，无非是左军私下贩卖发动机的事。童岸拿着纸条的手微微抖着，陈慕阳的声音低得像是远方即将沉下去的星辰：“老冯出事的时候，这封信他贴身装着，后来老冯妻子从他的遗物里发现的，交给了我们。”他的牙齿咬住嘴唇，似乎在控制身体的颤抖，“老冯一直放心不下你，怕你替我们做事，最后有什么闪失，他说过，一定要保护好你。”

童岸心中如同被重锤一击，沉沉密密的痛，像是有人生硬生生地凿开三九天气冰封的湖面，无数条细碎的冰纹，向着天边无止境地裂开去。他的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念头，那个护着他、凡事替他着想、愿意做他最后的靠山的老冯，不在了。

两个人站在一点点侵蚀上来的晨曦里抽烟。陈慕阳手拢着火，打了几下火，都被过堂风扑灭。童岸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