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秋狝之前（1/3）

晨间的雾气带了些秋日的寒凉，有种湿漉漉的恶意在秀女的纱衣上挂着，有些姑娘弱质纤纤，脸色已然开始发白，等在帝王即将驾临的大殿前，摇摇欲坠。

季景秀却不在此列，她的身姿高挑，眼里也含着一股劲，管这些秀女的嬷嬷暗暗点头，心里已经在盘算等这位主儿入了宫，该从何处讨好起。

但只有季景秀知道，她的劲儿来源于哪儿，那是和裹藏在秋凉中的肃杀一样，让人胆寒的恨意。她始终觉得世道不公，凭什么自己身为女子，要被自己的草包哥哥处处压一头，就连他死了，自己也无法安生。要为了家族的荣耀，要为了家族的复兴，以这样堪称屈辱的方式送进宫。

是的，屈辱。

她该谢谢她的父亲吗，让人上下打点给自己挂了个秀女的名。

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为他自己的颜面罢了。

进献女眷，历朝历代都为清正之臣所不齿，她便是如此，当朝外戚势强，早年便有进献美人的传闻，她这回也是真正见识了。其实自她进宫起，她就必定被授予位分，就必定在这深宫待到老死，除了获宠，她毫无办法。

而所谓真正的名门大家，真正备受宠爱的贵女，才不会如她这般。她们的父母，会在她们及笄之后，寻良媒四处相看，订下婚约，此后无论是管家也好，外出也好，入夫家成什么个光景也好，都是自由的。

也罢，她无力改变这等处境，羡慕也就变成了对她汲汲营营的父亲深深的恨意，还衍生到对她懦弱无能的母亲的愤怒，更想到当朝的和颐长公主，那个陷她于此等境地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她手轻飘飘一抬她的兄长性命就没有了，而自己也被这样稀里糊涂送入牢笼。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金尊玉贵，同为女子，凭什么她就那样悠哉游哉地活着？

季景秀只在鱼瑶瑶为广招京城公子贵女而办的消暑宴上远远地看过一眼，她只知道那传闻中的和颐长公主，背挺得很直，头也抬得很高，她当时却伏倒在地，不敢窥视、不能窥视。

那时的嫉恨因为即将要完成的计划被得到消解，但又在此刻被翻起旧账。

季景秀的背挺得更直了，吞食着恨意坚强的她，不知道有些人也想渴饮爱意低头。

时间不声不响地过去了，临近晌午，空气中又开始热起来，给人平添一股烦躁。

终于有脚步声来了，却十分细碎，原来是传令的嬷嬷。

手中拿着单子，念了十几个人名便领着人走了，季景秀也包含在其中，她跟着队伍走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剩下的正头秀女娇贵，被半日的等待折腾的，面色并不好看，嬷嬷说圣上日理万机的声音遥遥传来，随着她走进深深宫墙也渐渐消弭无踪。

最后，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不再回头。

大齐明昌三年仲夏，后宫里多了位季贵人。

这实在是很寻常的事，不过对孤立无援的鱼瑶瑶来说，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危机了。

虽然狗皇帝还未与她见过面，但不用脑子都知道，鱼羡安借刀杀人，总不能一点不知道刀吧。

鱼瑶瑶在回宫后让琅月查了查承恩伯府，与苏鹤尧告诉她的那日的所见所闻相印证，知道了季景秀的所为。

现在这二人几乎成了既定的同盟，经过狗皇帝挑唆，季景秀现在就算最恨的不是她，但她也落不着好。

她的确可以趁鱼羡安还未宠幸季景秀的时候多烧几柱香，祈愿二人永不相见，但就论承恩伯府的野心，这种情况绝不可能。或者她也可以寄希望于皇家的无情、男人的薄情，但这哪里是办法呢？

刺杀皇帝大计未成，自己身先死可怎么行？

早起清寒，她拈花倚栏杆，苦思对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系统贱兮兮地冒头来：“瑶瑶，你知道民间认为打喷嚏是什么意思吗？”

鱼瑶瑶这会儿想不出对策，蔫哒哒地回复道：“我不想知道——系统，你不是能观测到此世隐秘吗？可否为我，找点线索？”

系统的语气顿时就耷拉下来：“我现在还很弱......”它沉吟一会儿，在鱼瑶瑶的心海里饶了好几圈，“下个世界就更好啦......”

“好吧——”鱼瑶瑶倒也没有怪它的意思，严格来说，她和系统反而是相依为命的关系，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只是若眼下的事不解决，她们就都要遭殃喽——

皇宫的小楼很是安静，鱼瑶瑶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没发现，在她心海的安心想事情的系统被她吓了个激灵，那一团凝不成实体的雾气差点散了。最后，重新凝成一团的系统愤愤地想：“哼！可恶的瑶瑶，差点把我吓散，才不要告诉她我刚刚找她是因为苏鹤尧在想她呢！”

苏鹤尧此刻确实在想她，甚至可以说，想她想得有些食不知味。

苏父今日休沐，于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菜色新鲜、香气四溢，一家四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苏鹤尧却想着长公主那日嘲讽的脸，看着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