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得意，失意（3/3）

是啊，他自幼跟在夫子身后，是三千师兄弟们中的二师兄，亦是天下文人学子所尊崇的二先生。

想他的过去，何等风光？！渐渐的，习惯了高高仰起的头颅便再难放下。

夫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慈祥地注视着他。伸出手拨开他脸颊上散乱垂下的头发，捡去沾染的一些脏东西，最后拍了拍他肩膀上的泥土，正正他的衣襟，和蔼道：“这才像是个意气之人嘛。”

“你是老夫的二弟子，三千徒儿中的二师兄；你曾是最得意，眼下失意不过所为一个情字而已。孩子，为师不会责备你或是要求你什么，天下间的学问，凡书上有的，老夫皆已教于你。”

“你之天姿，世间少有；胸中藏得下千古学问，万般道理，只是缺一个悟字。何为悟？一朝空，一朝道。”

“老师，修儿错了！”

噗通一声，韩谦修跪倒在夫子面前，心中挤压许久的东西最后变成了短短六字。

他错了，一滴清泪滑落，再难忍住。

湿润的眼睛渐渐变红的他放下了所有，像个孩子，像当初一样，紧紧抱住夫子，脑袋埋进他老人家的怀里，渐渐哭出声。

“修儿知错了，修儿知错了～”

嘴里反复呢喃着知错的他在感受到头顶那双布满褶皱，可以说是牵着他长大的手轻轻抚摸时，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心里的话。“修儿原以为不在乎，原以为只是过眼云烟，其实都只是在骗自己。”

“他日相见，少时倾慕成了笑话。修儿一生读尽天下书，占得文人三分才气，可是她，成了楼中风尘，叫修儿如何放得下，摆得下？！”

“那日气话，成了心中难以挥去的梦魇。本可不必如此，偏偏如此！只因修儿那时仅知道红豆可笑，却不知那红豆早已在心中悄然的生根发芽呐！”

“修儿后悔了，可是再也换不回来了。只恨自己低不下头，终是一场憾梦。”

韩谦修哭的痛快，一字一句说出了心中的痛。

这一刻，他不在乎所谓的颜面，只因为，在夫子面前，他终究只是一个孩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晚到真正失去，晚到生死相隔，方才明白。

唉～夫子长叹口气，将扶起他，语重心长道：“唯有经历过，方能成长；唯有错自省，方能明了；唯有心出述，方能释怀。天下间的种种，皆为可定不可定。只有你真正懂得珍惜，方能真正的静下心。”

“修儿明白。”

慢慢止住情绪的韩谦修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得意之人总要经历失意。

失意少年郎总会得意。

得意与失意，皆为意气！

夫子擦去韩谦修眼角的泪水，牵着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前的石坎上坐下，再三犹豫后，还是决定告诉他。

“修儿，你可知那女娃身上发生过什么？”

韩谦修立起身子，很快弯了下去，黯然道：“修儿后来仅知是因为惨遭家父影响所受牵连，只恨知道的太晚！”

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夕颜，其实她给过你机会。那日，若是你低头，那么她便会脱离这盘棋与你携手。”

“后来之事，皆为报恩；甘愿入局，直至身死的一刻她仍旧是一颗棋子，一颗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死亡的死棋。”

“为什么？”韩谦修身上轰的爆发出宗师境巅峰的全部力量。

刚猛的内力席卷八方，如风暴般向四周扩散而去。

夫子大袖一挥，压下他的气势，继续说道：“人这一生，将会面临无数的抉择。不是那个女娃选择了这一步，而是你替她选择了这一步。”

“修儿啊，为师老了，不能护住你们一辈子。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天地间，其实有这样的一盘棋，有人在落子，同样，夫子院也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是关于小师弟吗？”韩谦修很快反应过来。

夫子笑笑，“确实。”

“徒儿明白了，多谢老师点醒。”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韩谦修是个聪明人，夫子言尽于此，他已经猜到。

夫子轻捋花白的长须，叹口气。

韩谦修有些失望，很快又满是坚定的站了起来。“接下来的路，修儿明白了要怎么走。”

“去吧。”

夫子避开他的目光，挥挥手。

韩谦修点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抓向胸口，只因那个地方，放着他的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