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佛心、魔心、道心（5/6）

住民心有灵犀，鸟雀草虫皆屏息静气深深躲藏，失去活物响动的虞百守荒寂得犹如墓冢。

“前辈，佛门修行讲求一个‘缘’字，相遇相离皆是‘缘’，如果‘缘’尽便要放下。我有时会想，佛门、道门，总把济世度人供上天际，凡人只能仰视，但苦难悲厄几时停止过。要从那么高远的天上下来也得耗费不少时间。为何不把这些佛法道意摆在人人伸手可触的地方，无需他人来救，无需谁的施恩，不期待神明也不需要仙人，不惧怕妖怪不惧怕魔鬼，这样的世间不也很好吗？每个人就只是依靠自己，只想着怎样让自己强大到足矣对抗天命和不公就行了。”

树想了想，长长叹息：“你的意思是，不寄望，不被寄望，得真自由，真自在。”

古阳将木剑收好，起身告辞。

“魔生用他的命来救你，是他的自在自由，你无需还他恩情。”

古阳重重一震，背脊瞬间僵硬。

“李光罅是好人，好人就有太多顾虑。想要保全所有结果只能是牺牲自己。你也曾经这样做过。下次不要那么做了，世间不会因为你的牺牲就感激你，他们会为了免除愧疚更快地遗忘你。”

“李光罅牺牲了什么？”

“龙鱼虽得仙人赠骨，但毕竟一只灵兽非仙非魔，如何撑得住封印的侵蚀，又如何能捱过长久的时光。”

古阳望向遮在庭院上方的那片窄小天空，觉得它立刻就要倾塌一般。

他失神地推门出去。

灰色的云，没进天际仅剩一点影子的夕阳，空濛的天空，薄雾聚拢又退散，心头的忧愁如幽风来了又去，去了又回，一点一点卷走身体的暖意。

有一样东西，他第一次感受到它的重量，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它。他的性命早在那个时候就被期待了么？李光罅知道对任何一个人来说解封龙鱼都是天方夜谭般的传说，龙鱼怕是要等上千年万年。若魔生不救他，龙鱼便再无苏醒的可能。可是，到底为何？就算积攒功德，庇佑一方，如树所言，它只是一只小小灵兽，怎么就值得你们舍命去救？莫非，你们想救得不是一尾龙鱼，而是心中不甘败服的某种坚持？那个风吹千里落花铺路的地方究竟深藏了什么隐秘？或者它根本就毫无秘密，仅仅是世间的猜疑给它引来灭顶之灾。

他不由握紧木剑。

活着，是为了这样许许多多荒唐可笑的输赢吗？

夏日昼长，午后困倦。与风道人给大家一个时辰的午睡时间。小五早起练功，小白早起煎药，每日此时皆酣然大睡，方才有精力应付下午的讲习。

容平没有睡意，有时与小山小九玩耍，有时静坐温书。这几日阳光越渐刺目，鸟兽鱼虫都躲进阴凉处歇息。山庄四处很是安静。她坐在廊檐下望着池塘发呆，想到古阳前几日说的要她对战老妖，心里阵阵害怕。也不是很怕。她很少有害怕的感觉，只是不安，总觉得自己实战的经验太过欠缺，有些不知从何处入手的感觉。地府的鬼差都让着她，她也自觉控制力量。古阳和她练剑，更是无需动用真气。她对自己的实力一直没有完整的认知，也觉得并不必要。开智需要的是心智上的通窍而非修为上的精进。娘亲只告诉她，遇事能避则避，避无可避时，出手定要留力五分。

出门这么久，也没有真正和什么人交过手，她都习惯避开人群走，人多的地方太多嘈杂，吵得她头疼心烦，还是和妖兽们在一起更为舒坦些。

小山和小九自告奋勇去查探妖域内外情况，要等傍晚才回来，她有些想念它们了。

“这么平平静静的日子，为什么一定要打来打去呢？”容平轻轻叹口气。

阳光将檐角的阴影照进她明艳的眼睛，这双眼睛神采初生灵气微露，不复昔日的空洞呆滞。

“容平。”

暖风熏得景物迷离，光影斑驳中恍恍惚惚犹坠美梦。

容平想得出神。

“容平……姑娘……”这声音的主人从未用这般客气的态度称呼过她，容平不解地侧头看去。

暖风轻吹他的衣摆，真是少有人能将寻常的藏青穿出如此秀丽的飘逸。五分贵气，三分玲珑，余下两分端正雅致。消瘦了一些，他看起来不再像初见时的锦绣公子，慢慢变得有点落拓有点苍野有点像古阳那般挺立而深沉。

容平想一想：“厨房里有午饭剩下的点心。”

茗兮苍白的脸颊浮现血色，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下。

容平蹙眉：“还缺其他东西？”她在心里略略计算吃食物品的数量。

茗兮清清嗓子，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忍耐疼痛。

“你脸好红，是要中暑了？”容平伸手进荷包里找药。

“不是，”茗兮声音微哑，干巴巴的发苦：“我……有事想问你，想……请教你。”

容平瞪大眼睛看他，荷包滚落于地。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她怔怔地说。

茗兮看着她懵懂不解的神情，心底的窘迫更甚。他弯腰捡起荷包，慢慢吞吞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