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终生免费,永无广告!
☆丶(五十八)(1/2)
北平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才到十月中旬,便有零星的雪花从天空中降下,夜晚像盐粒一般斜斜地扫了,早起便在西关庭院里铺了一层霜,绿植枝头还有未落的枯叶,盛着雪堆战战兢兢地挣扎着,守着最后一丁点儿将死的生命。也不知是不是如今各地沦亡的战事,才让北平也生出了枯败萧索的态势和凉薄凄切的天气。
李慕棠起得很早,没有点灯,只搬了书桌到院儿里映着难得的雪光写字。她如今隐匿在此,闲暇时便也只靠替人写写书信,抄抄拓本赚点子银钱。她右手虽废了,左手却练出了一手漂亮的小楷,字体横沟竖撇,力透纸背,利落干脆一如其人。小胡同里识字的人少,找她的人便没断过,尤其在这战火连天的时节,信件格外多。
李慕棠刚巧写完一张,便搁下笔,又拿了布垫子往未干的墨迹上点印,又提手研磨了几圈墨条,防止墨汁被冻上。尽管如今钢笔已随处可见,她依旧习惯用毛笔,一点一滴的心性在跟着墨汁一圈一圈地磨,再满满地被笔尖饮足,最后举重若轻地落在宣纸上,似极了一场缓慢的修行。
李旧年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报纸,李慕棠头也不擡,又蘸了蘸墨,提手落笔:“第四封。”
李旧年擡头,因她突然的开口狐疑地挑眉。
李慕棠专心捺了长长的一笔,眼皮子也不撩:“你瞧着这一面报纸的时辰,我已写了三封书信。”
李旧年又扫了一眼报纸上几个触目惊心的黑体大字,抿唇不语,擡手将报纸搁在了桌上,眉目沈沈。
“那报纸我写字前瞧过,”李慕棠话语低哑,语带了然,“讲的是上海警报的消息。”
自上月起,日军便开始进攻上海,拉开淞沪会战的序幕,日方投入九个师团和二十旅团三十馀万人,扬言“三个月内灭亡中国”,而中国军方投入75个师,9个旅共计76万人顽强抵抗。中国军民浴血苦战,争取时间,却最终因实力悬殊,装备落后,以及战争主动权的丧失,陷入危机。如今上海拉响警报,并陆续迁出大批厂矿极其及战略物资,作好失守的准备。
报纸上一张配图也无,却字字诛心,配上干燥的油墨味,很容易生出一些国破家亡,山河破碎的紧张。
李旧年捏着报纸的两角,指头在上面轻轻摩挲,声音里带了几分迟疑:“她在租界,想来并无大碍。”
范拾月做的是军火生意,早料到有这样的日子,便将房产都置在洋人的地界,即使战争残酷,炮火连天,租界里头却像一个捏造的太平盛世,日军轻易奈何不得。
李慕棠却摇了摇头,无情地戳破了她的自我安慰:“她如今见不得光,今时早不同往日。”
她将未出口的半句话隐匿在冰冷的唇线里——而这个艰难的境况,恰恰是李旧年带来的。
李旧年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对上她通透的眼神,心里紧紧一缩,微张了嘴唇,却觉喉咙里干涩得厉害,她闭上唇,又咽了几口唾沫,却觉嗓子眼里生疼。
她的指头在桌上轻轻叩响,眼神灼灼,眉心的“川”字紧凑到扭曲,李慕棠将笔下的字写完,又不紧不慢地封好,见李旧年眉心的纠结,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李旧年的眉眼,突然微笑:“你同我年轻时,长得有几分相似。”
李旧年一楞,还没等她接话,李慕棠又开口:“只是性情却大相径庭。”
“若我是你,便回去了。”
李旧年的睫毛扇了几扇,在冰冷的天气里冻得有些迟缓,她擡头,正好对上李慕棠沈沈的目光,她话语低哑又轻声:“你背叛了她一回,理应去救她。”
说得如此随意,好似买了几斤酒,欠了几回帐一样算得清楚明白。李旧年苦笑,将感情的事用“理应”这个词来形容的,恐怕就李慕棠一人有这样的底气。
李慕棠站起身来,理理袍子的褶皱,转身回屋里拿了大剪子,为院子角落那株矮矮小小的棠梨树扫了积雪,又细心地修剪起枝桠。
李旧年随着她起身,看她的灰袍子下头隐隐约约勾着一根黑黄的丝线,络子打得很精美,却旧得很了,两段都摩擦出了毛边,络子下坠着一枚土黄色的印章,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隔得近了,依稀能瞧清上头的“棠梨”两个字。
李旧年原本便是玲珑通透的人,住在这里久了,便不难猜测到李慕棠同师姐知梨的一段过往。
她瞧着晃晃悠悠的印章发呆,突然开口问:“那你找寻我师姐,也是因为欠了她许多?”
李慕棠手上的动作蓦然一停,背对着李旧年,她瞧不清她的表情,只晓得顿了几秒后,她手上的剪子才“咔嚓”一声响,剪下一段枯枝,她将枯枝捏在手里,才转过头来,长长久久地凝视着李旧年。
她的眸子早已不再清澈,蒙上了雾霾一般混混沌沌,遇到光亮还习惯性地微眯,只有在上挑的眼尾方能窥到半点风华正茂时的风姿,眉角的疤痕直白地显露,从眉端刻到眼尾,低气温下有些发红,在精雕细琢的脸上,像极了山水画里杂乱纷扰的一笔。
她的眼眸透过长身玉立,年华正好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想错过《拾年》更新?安装看书屋专用APP,作者更新立即推送!终生免费,永无广告!可换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