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怕鸾台诏，只许描眉睡（一）（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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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这机制源于穿越初期积压的焦虑。一个在社会食物链底端求生的人，不轻信他人情绪，也不会轻易将主观依附于他人。

我抬头道：“即便如此，我也不愿被这类事牵扯太多。我始终清楚，我是个过客，不愿被因果拖死。”

师尊轻叩杯沿，不置可否，只抬眼问：“那你既不愿沾因果，何以为她出谋划策，替她推动改革？你说她软禁你，可我看你回回见她，却总带三分上心。”

我一时语塞。

他一贯抓要害不留情面，我在这处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实话道：“我自穿越以来，看过太多血污、愚昧、人吃人。从尸骨堆里爬出来，心中自带一股气。这口气不吐出来，我无法念头通达。”

他没有点头，也没摇头，静听我说下去。

“她要改革。我出谋划策，不为她，只为我自己。我要的是自己的舒心，要天下不能再人吃人。”

“那你对她，就一点都不想通达个念头？”他端着的手动了动，露出半分打趣意味。

我感觉脸皮绷紧，有点发麻。我说：“这两件事性质不同，不能混淆。”

“好，好。”他轻笑，摆摆手，“我不提了，今日你都敢承认气从何来，那就有法可解。”

他随手捏起炉边玉简，递来时手指并未触到我，但我能感觉那微妙的引力推我去接。

“你若真焦虑，也无妨。一味憋着心火更易内伤。我传你一法——散功再修。你内丹法贵在领悟，散功至结丹八段，便重来。如此往复，可知圆满之途的根脉。”

我接过玉简时，只觉掌心微凉。我心中原本压着的东西忽然轻了一分。

“这个散功之术极精细，得我亲授才成。”他顿了顿，面上隐现一丝复杂情绪，“你走得远，不靠这一口气不行。但也别真以为能一口气走到底。气虽大，火候不足也难做事。”

我拱手道：“尊命。”

他站起身来，步子缓慢，却极稳。石榻外，草间露重。他踱步至空地中央，屈指一捺，一道淡金色光晕铺开。手一翻，吐气成诀：“你先运《极情金丹首指》至第三层，凝神不动。”

我如法照做，灵台一时空明。

他开始讲述丹田中气息如何收放，如何在不动根本真元的前提下，将内力抽丝剥茧，层层散解。我起初无法掌握那细腻的收放之法，几次差点走火入魔。他并不出手干涉，只在我将要错乱之际，出声点破一二。

从子时至寅末，我们未曾停歇。

首到最后他才点头道：“差不多了。你今晚先别睡，让心神慢慢与气机断开，明日再补觉。”

我坐在地上，浑身都在震颤，像是被细针从骨髓内一点点拔出那些埋藏太久的毒素。疲惫之下反而清明。

我望着他，他收拾完阵法，正立在晨风中，衣袍未动，却显得极有份量。

“萧儿，修行是孤路，但你走得也不算孤。再往后走，你终会明白这法门为何如此设立。”

我不答，只站起，拱手一礼，转身出了洞府。

夜色未退，天地间混沌未明。我迈步向前，背后风起无声，林间叶响成回声，一如我心中那道尚未断开的牵引。

到了第二天。

午后气息沉闷，浓云压在檐角。我坐在窗边，手中的卷轴半翻着，却难以集中神思。隔着一面薄薄的纸窗，外面传来巡卫踏地的沉重节奏，与我此刻心绪并无关联。

残魂尚缺其二，檀陀林与乾闼阁那两处必须得亲自走一趟。

我当夜未眠，到了天光微亮时，衣服换了三身，思路也捋清了几遍。趁着朝事方散，我赶往南书殿去寻她。

殿中烟缈轻绕，柳如烟未披朝服，只裹了层薄纱外袍。她倚在软榻上看册子，一条腿搭在扶手上，姿态散漫，整个人松弛得毫无君主拘束。见我进来，她随手掀起书角。

“林萧？你来何事？少见的你主动来找我。”

我双手交叠，拱了拱身：“如烟，我想出趟远门。”

她眼角挑动：“哦？又寻你那天机玄盒？”

我点了点头，不说话。她轻笑了一声，那声笑没发出来，但我能感受到那股揶揄的意味。

“想去哪？说吧，看我心情。”

“檀陀林，乾闼阁。”

她眉梢轻动，转而支起半身，将册子甩到案上一边。

“哟，这回还真跳得远。”她手指轻叩着膝盖，“怎么？金吴王朝待你不周？你这是想跳槽了？”

我微微顿了顿，答得平稳：“我心里清楚，我所求的，金吴王朝未必能有。可这天下之大，总得走走看看。你也知我在找机缘。”

她没立刻接话，只是望了我几息，然后抬了下下巴：“林萧，你要的东西，在檀陀林、乾闼阁也有？这我倒没听说。可你若真要去，倒也不无可能。”

我正要答，她却又往后仰去，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正好，过几日我得出使，那罗弥加洲诸王会盟。我若心情好，或许能带上你。”

我抬头望她一眼，她的姿势没有变，眼神却己有几分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