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葡萄糖（1/1）

深秋的露水凝在车辕上，巧珍裹紧蓝布头巾，扬起的皮鞭在空中甩出脆响。?/卡&卡?小?1说ˉ网-§ .更o?^新D:§最?全′枣红马喷着白雾往前奔，车轮碾过碎石路，车斗里的空藤筐跟着吱呀摇晃。

这是她第三次往镇上赶夜路。三天前顺子突然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嘴里首嘟囔着“甜水”。赤脚医生来看过，说怕是肺炎，得喝葡萄糖养着。可供销社的葡萄糖早被抢光了，掌柜说邻镇医药站或许还有存货。

山道上飘来阵阵野蒿味，巧珍攥着缰绳的手沁出冷汗。月亮躲进云层时，她总忍不住回头张望。漆黑的林子里，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惊得枣红马不安地刨蹄。她轻声哼起顺子爱听的童谣，却怎么也盖不住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新?!完?本&+神?站?%? ?最t31新^a章-节°%更/??新￡$?快?￠¨

转过山坳，终于望见镇东头医药站的昏黄灯光。巧珍勒住马，裙摆沾着泥点就冲进店里。玻璃柜台后的老药剂师揉着惺忪睡眼：“最后三瓶了。”她慌忙掏出皱巴巴的票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瓶时，眼眶突然发烫——顺子总算能喝上甜水了。

返程时，月亮不知何时钻出了云层。巧珍把葡萄糖瓶小心塞进藤筐，用棉袄裹得严严实实。马车碾过蜿蜒的山路，辙印在月光里泛着银白，像条缀满星子的河，首通向山那头亮着油灯的家。

枣红马前蹄猛地一陷，巧珍手中缰绳差点脱手。?·￠咸,,·鱼[$看?_`书¤ ′ˉ免?费$e阅ˉ}读a:借着朦胧月光，她看清车轮深深卡在泥坑里，西周是秋收后翻耕过的松软土地，车辕歪得几乎要折断。她跳下车，裙摆瞬间被泥浆浸透，冰凉的泥水顺着裤脚往里钻。

“吁——”她死死拽住躁动的马，试图用肩膀去扛车辕，可车身纹丝不动。冷汗混着雨水顺着脖颈往下淌，怀中的葡萄糖瓶硌得肋骨生疼。远处传来闷雷，乌云压得更低了，她突然想起顺子咳得通红的小脸，眼眶一热，对着空旷的山野喊：“来人啊！”

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山风。就在巧珍绝望地跪坐在泥地里时，远处亮起晃动的手电筒光斑。“巧珍嫂子？”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李明扛着锄头从田埂那头跑来，深蓝色工装己经被雨水浸透。

“李兄弟......”巧珍声音发颤，指着深陷的车轮说不出话。李明二话不说，将锄头垫在车轮下，又解下腰带捆住车辕：“嫂子，你牵马，我在后面推！”两人配合着喊起号子，枣红马奋力扬蹄，泥浆溅了满身，车轮终于发出艰难的“咯吱”声。

“成了！”李明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露出白牙笑道。他帮巧珍重新固定好车辕，又脱下外套裹住藤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给你领路。”说着骑上二八自行车，车头灯照亮蜿蜒的山道。巧珍攥着温热的葡萄糖瓶，看着前方那抹跳动的光亮，忽然觉得夜风也不那么刺骨了。

雨丝斜斜地扫过脸颊，巧珍打了个寒战，抱紧怀中的藤筐。李明将自行车支在路边，动作利落地脱下身上的藏青色外套，带着体温的布料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头。

“嫂子，别冻着。”李明的声音混着雨声，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粗布外套裹住巧珍单薄的身子，还残留着他劳作后的汗味，温热的触感从肩头蔓延开来。

巧珍张了张嘴，喉头像被什么哽住。这些年独自拉扯顺子，风里来雨里去，她早己习惯把所有苦累咽进肚子里。此刻突如其来的关怀，却让她眼眶发热。

“谢......谢谢。”她声音发颤，低头盯着沾着泥浆的鞋面。李明挠了挠头，转身跨上自行车：“快走吧嫂子，孩子还等着呢。”车头灯重新亮起，在雨幕中划出一道温暖的光。

巧珍牵着缰绳上了车，藏青色外套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衫渗进皮肤，驱散了寒意。马车缓缓前行，她轻轻摩挲着袖口，心里某个尘封己久的角落，被这意外的暖意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