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剃头担子里的活发》（1/7）

乌头镇这地方，邪性藏在犄角旮旯里。:幻~.¤想>-姬?* ??D免??费￥??阅o?读?a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油亮，两侧歪斜的吊脚楼挤在一起，屋檐几乎相接，把天空割成一条幽暗的缝。空气常年弥漫着一股水汽沤烂木头、草药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怪味儿，吸进肺里都带着股子陈年的霉气。

我爹是镇西头棺材铺的陈老蔫，沉默得像块河边浸透水的石头。他的手艺在镇上独一份，刨出的棺材板又平又首，刷的黑漆锃亮，能照见人影。可不知从哪一天起，爹变了。他不再碰那些待刨的松木，整日里佝偻着背，眼神空洞，像两口枯井，死死盯着自己那双布满老茧、指缝里嵌着洗不净黑漆的手，嘴里反复念叨着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像是“发……发丝……”。

没人知道他怎么了，除了我。我是陈树，爹唯一的儿子。我见过爹夜里点着昏黄的油灯，坐在他那张吱呀作响的旧竹椅上，一遍遍用那把磨得雪亮的剃头刀，近乎偏执地刮着他那早己光秃发亮的头皮。刀刃刮过紧绷的头皮，发出“沙沙”的轻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他刮得那么用力，以至于苍白的头皮上总是布满细密的血痕，渗出的血珠在油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爹……”我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声音发颤。

爹的动作猛地停住。他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锁定了我，那眼神里没有慈爱，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陌生和一种……无法形容的饥饿？他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嘶哑地挤出两个字：“……干净……”

一股寒气顺着我的尾椎骨猛地窜了上来。干净？他要把什么刮干净？

爹最终没能把自己刮“干净”。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他像具被抽掉骨头的木偶，首挺挺地倒在了他那间弥漫着松木香和黑漆味的作坊里。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沾着新鲜血渍的剃头刀。他的脖子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歪着，喉咙上……没有伤口。只有那光秃秃、布满新旧血痕的头皮，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蜡光。

镇上的人都说爹是魔怔了，自己把自己吓死了。只有我知道，爹是“干净”了。用一种最彻底的方式。

爹走后，家里塌了天。娘早些年跟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跑了，只剩我一个半大小子。守着那间死气沉沉的棺材铺，看着那些散发着松木和黑漆气味的半成品棺材，爹临死前那空洞饥饿的眼神和夜夜刮头皮的“沙沙”声，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我的神经。

我得活下去。可除了爹那点没人敢接手的棺材手艺，我一无所长。绝望像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就在我快要被这死寂和恐惧逼疯时，一个名字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老剃头匠，吴瘸子。

镇上的人提起他，都讳莫如深。说他那副油光锃亮、一头挑着火炉铜盆、一头挑着红漆木箱的剃头担子，邪性得很。说他剃头的手艺是祖传的“阴手”，死人头剃得比活人还光溜。说他那间藏在镇子最西头、紧挨着乱葬岗的破剃头铺子里，常年飘着一股洗头水也盖不住的、若有若无的尸油味儿。

“树娃子，实在没活路，去求求吴瘸子吧，他那活儿……总得有人干。”隔壁开杂货铺的王二麻子，一边捻着油腻的胡子，一边斜眼瞟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和……幸灾乐祸？

一股混杂着恶心和巨大恐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给死人剃头？像爹那样？去碰那些冰冷僵硬的尸体？爹临死前的样子在我眼前疯狂闪现！

可胃里火烧火燎的空虚感和棺材铺里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不去？难道等着饿死？或者像爹一样……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我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去他娘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死人还能比活人更可怕？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朝着镇子最西头走去。越往西，房屋越破败，人烟越稀少。空气里那股子沤烂的霉味和泥土腥气越发浓重，渐渐混杂进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大量油脂腐败后的甜腻腥气。路的尽头，孤零零杵着一间低矮歪斜的瓦房，房顶的瓦片碎了大半，几丛枯黄的野草在缝隙里顽强地探出头。门楣上挂着一块早己褪色发白、字迹模糊的木匾，勉强能辨出“净头”二字。这就是吴瘸子的剃头铺。

铺门虚掩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怪味从门缝里汹涌而出——浓重的廉价头油味、刺鼻的药水味、劣质肥皂的碱味、还有一种更深层、如同大量头发沤烂在油脂里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熏得我胃里一阵翻腾，几乎当场呕吐出来。

我强压下喉咙口的酸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

屋里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靠墙一张油腻腻的旧木桌上，一盏积满污垢的煤油灯发出微弱摇曳的昏黄光晕。光线勉强照亮了屋子中央一张同样油光发亮、皮革面破损露出里面暗黄色海绵的旧理发椅。椅子旁边，立着那副传说中的剃头担子：一头是烧着暗红炭火的黄铜盆，热气蒸腾，水汽里混杂着那股甜腻的腥气；另一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