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冥路嫁衣》（2/5）

蛇盯住的青蛙，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连呼吸都彻底停滞，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在西肢百骸疯狂奔窜。

那黑影只是“看”着我，没有任何动作。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注视逼疯时，那领头的黑影，缓缓地抬起了它的一只“手”。

那手从它那浓墨般的身体轮廓里伸出来，同样漆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类似玉石般的冰冷质感。惨白，是的，惨白得不像是阴影该有的颜色，更像是……死人的手骨。

惨白的手掌摊开着。

掌心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双鞋。

一双小巧玲珑、无比精致的——红绣鞋。

缎面鲜红欲滴，如同凝固的鸽血，上面用金线银线绣着繁复无比的并蒂莲和戏水鸳鸯图案，针脚细密得惊人，在惨淡的月光下幽幽地反射着冰冷的光。鞋头尖尖，缀着两颗米粒大小、却亮得刺眼的珍珠。那是新嫁娘才会穿的，最喜庆、最讲究的婚鞋！

可此刻，这双象征着人间极致喜庆的红绣鞋，被一只惨白如骨的鬼手托着，出现在这死寂的午夜，出现在这抬着猩红棺材的鬼影手中，出现在阿秀刚刚死去的当口！强烈的反差形成一种足以撕裂神经的恐怖！

那双冰冷的、无形的视线，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似乎掠过了我，落在了屋内的某个地方。然后，那只托着红绣鞋的惨白鬼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向下一沉，似乎要将这双鞋子，“放”在窗外的泥地上。

“呃……”

一声极轻的、濒死般的抽气声从我喉咙里挤出。理智彻底崩断！我像被滚油烫到，猛地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我的胃部，翻江倒海，我死死捂住嘴，才没让那声尖叫冲破喉咙。

逃！快逃回被窝里去！那里是唯一能带来一丝虚假安全感的地方！

我手脚并用，连滚爬爬地扑回冰冷的土炕，像只受惊的鸵鸟，一头扎进那床散发着霉味和汗味的破棉被里，用被子死死蒙住头，把自己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黑暗和憋闷瞬间包裹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咚”的巨响，震得我耳膜发疼。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外面，那“吱扭…吱扭…”的拖拽声，再次响了起来。

缓慢，滞涩，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粘稠感。声音没有停留，也没有靠近我的窗下，而是继续沿着那条泥泞的小路，朝着村东头，朝着老槐树下阿秀停灵的方向，一点一点，坚定不移地挪去。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死寂，再次统治了一切。

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被窝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还有心脏那疯狂擂鼓般的跳动。

走了……它们走了……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带来一阵虚脱般的眩晕。我瘫在冰冷的被褥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一条离水的鱼。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

就在这时。

我的右手，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无意间伸到了枕头底下。指尖，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冰冷，坚硬，带着纸张特有的脆感。

不是我的东西。

我的枕头底下，除了粗糙的荞麦皮，什么也没有。

一股寒意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脏再次疯狂地擂动起来！

我猛地缩回手，仿佛被毒蝎蜇了一下。但刚才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跗骨之蛆，清晰地烙印在指尖。

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黑暗中，我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片被被子边缘遮挡的、枕头下方的黑暗。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激烈地搏斗着。

最终，好奇心压倒了恐惧。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再次伸出手指，一点一点，摸索着探向枕头底下。指尖再次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纸片边缘。

我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它从荞麦皮的缝隙里夹了出来。

被子里的黑暗浓得化不开，根本看不清。我颤抖着，将那张纸片一点一点挪到眼前，借着破棉被纤维间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透进来的极其暗淡的光，努力辨认着。/r,i?z.h?a¨o¨w+e-n?x?u.e\.￠c~o+m-

纸片不大，质地粗糙，摸上去像是那种最劣质的黄裱纸。

上面有字。

是墨写的字迹，透着一股子陈腐的阴冷气。

我努力眯起眼睛，几乎将纸片贴到了鼻尖上。

终于，借着那丝微弱到极致的光，我勉强看清了纸片顶端那两个最大、最醒目的字——

讣 告

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我的眼睛！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目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向下移动。

纸片中央，竖排写着几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