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冥路嫁衣》（4/5）

晚！子时！

我的名字！那张冰冷的讣告！七月十五子时！

阿秀的冥婚……新娘……是我？！

一股混杂着极致恐惧、荒谬绝伦和被整个世界愚弄的冰冷愤怒，如同沸腾的岩浆，猛地冲上我的头顶！烧毁了我的最后一丝理智！

不！我要看看！看看棺材里那个等着和我结“鬼亲”的新娘，到底是谁！

“滚开！！”

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兽，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猛地撞开挡在灵棚入口处一个正在粘贴红纸的麻木村民！那人被我撞得一个趔趄，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的麻木，没有阻拦，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冲进了灵棚！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混合气味瞬间将我淹没！劣质红绸的染料味、烧纸的焦糊味、劣质蜡烛燃烧的油烟味、还有那股甜腻的、仿佛尸体深处散发出的馊味……几乎让我窒息！

灵棚内部同样被红白两色粗暴地分割着。惨白的纸花中间夹杂着猩红的绸布。正中央，停放着一口棺材。

棺材没有盖盖。

棺材的西周，同样缠满了刺眼的猩红绸布。棺木本身是寻常的黑色，但此刻被这红色一衬，显得更加阴沉。

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穿着大红色的嫁衣！

那嫁衣同样廉价而刺目，红得像血染的。金线绣的凤凰图案歪歪扭扭，如同垂死的怪鸟。嫁衣的料子很厚，将里面的人形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肌肤都没有露出。

头上，盖着一方同样猩红的盖头！盖头垂下来，遮住了整张脸。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穿着这身不伦不类的“喜服”，盖着这方隔绝生死的红布。像一件等待被签收的、来自地狱的货物。

棺材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一些东西。几颗干瘪发黑的花生，几枚边缘磨损的铜钱，还有……几块同样染得猩红的“喜饼”。最刺眼的，是棺材头部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双鞋。

一双小巧玲珑、无比精致的——红绣鞋！

缎面鲜红欲滴，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并蒂莲和戏水鸳鸯，鞋头尖尖，缀着两颗米粒大小、却亮得刺眼的珍珠！

和我昨夜在惨白鬼手中看到的那双，一模一样！

冰冷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同时攫住了我！就是它！就是这双鞋！是它带来了那张宣告我死亡的讣告！是它把我拖向这场恐怖的冥婚！

烧毁它！毁掉它！也许……也许就能打破这该死的诅咒！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长！我赤红着双眼，像一头绝望的困兽，猛地扑向棺材头部，伸出颤抖的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双妖异的红绣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凉的缎面——

“你干什么？！” 一声惊怒的断喝从身后传来！是阿秀的爹，那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他不知何时冲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暴怒和深藏的恐惧，枯瘦的大手如同铁钳，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滚开！别碰她！别碰给新姑爷的东西！” 他嘶吼着，力气大得惊人，猛地将我向后拽开！

“放开我！！” 我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拼命挣扎！指甲在他粗糙的手背上抓出血痕！“那不是阿秀！让我看看她是谁！让我看看！！”

混乱中，我的另一只手，因为身体的剧烈扭动和挣扎，猛地向前挥去，不偏不倚，狠狠地、无意识地扫向了棺材中那具穿着大红嫁衣的尸体的头部！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那方猩红的盖头，被我的手指猛地带了起来！布料撕裂，轻飘飘地向一旁滑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灵棚里所有嘈杂的声音——阿秀爹的怒吼、我的尖叫、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外面村民偶尔的走动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目光，如同被最恶毒的磁石吸住，死死地钉在了棺材里。

盖头滑落，露出了“新娘”的脸。

棺材里躺着的，不是阿秀。

那张脸……

惨白。毫无血色。是一种死寂的、如同蒙尘石膏般的惨白。

紧闭着双眼。眼睫很长，在惨白的脸上投下两道浓重的阴影。

嘴唇……涂着同样猩红的口脂，红得像刚刚吸饱了血，勾勒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微微上翘的弧度。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微笑。

这张脸……

这张脸……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每天清晨，在村口小水洼那浑浊的水面倒影里；在娘亲那面早己模糊不清的破铜镜里；甚至在噩梦中无数次出现的扭曲镜像里……

那是我！

棺材里，穿着猩红嫁衣、涂着诡异红唇、躺在这口为冥婚准备的棺材里的“新娘”……

赫然是我——林晚！

“轰隆——！”

仿佛一道无形的闪电劈开了我的天灵盖！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感知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