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冥路嫁衣》（5/5）

！世界瞬间失去了重量，失去了方向，只剩下眼前棺材里那张惨白的、带着诡异笑容的、属于我自己的脸！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从躯壳里硬生生扯了出来！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我“看到”自己还站在棺材边，身体像一尊僵硬的石像，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扩散到极致，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荒谬。

灵棚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阿秀爹那张惊怒交加的脸，他抓住我胳膊的手正在缓缓松开，脸上布满了极度的惊愕和无法理解的茫然。旁边一个正在剪“囍”字的老妇人，手里的剪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嘴巴无意识地张大，形成一个无声的“O”形。摇曳的烛火，光线诡异地扭曲着，将每个人脸上那凝固的恐惧和茫然投射在惨白的纸花和猩红的绸布上，光怪陆离。

棺材里，“我”的那张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惨白，那抹猩红的微笑也更加清晰、更加诡异。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皮下的眼球，似乎……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不！不可能！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呃……”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濒死之人喉咙里挤出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叹息声，极其突兀地，在死寂的灵棚里响起。

不是来自阿秀爹。

不是来自任何活着的村民。

那声音……低沉，含混，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似乎……似乎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我的“身体”——那个僵立在棺材边的躯壳，猛地一个剧烈的抽搐！像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无声地向前扑倒。

“噗通。”

沉闷的声响。

身体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泥地上，脸侧着，正好对着棺材的方向。视线开始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迅速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和景象。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透过越来越狭窄的视野缝隙，我“看到”——

棺材里，那个穿着猩红嫁衣的“我”，那抹猩红的、诡异的微笑，似乎……加深了。

然后，整个世界，彻底沉入了冰冷、粘稠、永恒的黑暗之中。

……

槐树坳的夜，再次沉了下来，比墨还浓。

村东头老槐树下，那场荒诞又渗人的冥婚仪式，在死寂中结束了。惨白的纸花和猩红的绸布在夜风里无精打采地晃荡着，像招魂的幡。灵棚里，那对写着“囍”字的大红蜡烛早己燃尽，只留下两滩凝固的、暗红色的烛泪，如同干涸的血迹。

那口缠满红绸的黑棺材，盖子己经严丝合缝地盖上了。棺材头部，那双小巧精致的红绣鞋，依旧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冰冷的泥地上，缎面在残余的月光下幽幽地反射着暗红的光，鞋头那两颗米粒大小的珍珠，亮得像一对冰冷的、窥视的眼睛。

死寂笼罩着一切。

棺材内部，是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冰冷。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一种永恒的、沉滞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棺材里，那具穿着猩红嫁衣、脸上涂着诡异红唇的“尸体”，那紧闭的、眼睫浓密的眼皮下……

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

滚动了一下。

像沉睡了千年的石像，被某种来自幽冥深处的力量，极其轻微地……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