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形》（5/6）

熟悉地钻进了小雅嗡嗡作响的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刺入她的脑髓：

“现…在…”

那声音，正是她自己的声音！是她每天在电话里、在自言自语时听到的、属于小雅的声音！

“…轮…到…我…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扼住喉咙的力量骤然消失。小雅像一摊烂泥瘫在冰冷的地板上，仅存的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她拼命地、贪婪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深处碎裂般的剧痛和血腥味。

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

她看到……那个穿着她烟粉色真丝睡裙的“自己”，正姿态优雅地、缓缓地坐回到沙发上。它甚至抬手，理了理滑落的肩带，动作带着一种模仿来的、却无比自然的慵懒。然后，它转过头，对着小雅——或者说，对着瘫在地上的那堆东西——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温婉娴静的微笑。

小雅的意识在剧痛和窒息后的混沌中飘荡，像沉在冰冷粘稠的深海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濒死的鼓点。她努力想动一动手指，想抬起眼皮，想发出一点声音，但身体像被浇筑在冰冷的混凝土里，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只有听觉，在无边无际的麻木和剧痛中，还诡异地保留着一丝敏锐。

她听到脚步声。很轻，很稳，是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她自己的节奏。

脚步声走近了，停在她身边。接着，她感觉到一只手伸了过来。那是一只温热、柔软、带着人类肌肤纹理和温度的手。手指修长，动作轻柔，带着一种令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熟悉感——那是她自己的手抚摸自己皮肤时的感觉！

那只手温柔地、甚至带着点怜惜地抚过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将它们轻轻拨开。指尖的触感温热而真实，却让小雅如坠冰窟，比人偶的塑料手掌更让她感到彻骨的恐惧。

然后，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属于“小雅”的、充满关切和担忧的语调：

“可怜的小东西……摔疼了吧？”

这声音……这语调……这属于“小雅”的、活生生的声音！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瞬间冻结了小雅残存的意识。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拼尽全力，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能量，猛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剧烈摇晃、模糊，如同浸在血水里。光线刺眼。她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熟悉的、带着裂纹的污渍。然后，视线艰难地下移。

她看到了自己的脚。

或者说，她看到了支撑着自己身体的东西。

那不再是人类的双腿。从她的腰部以下，视野所及的肢体，覆盖着一层光滑的、带着清晰木纹的材质！颜色是那种廉价木材的浅黄褐色。那双腿僵硬地伸着，膝盖处是粗糙的、球状的木制关节，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角度弯曲着。脚……根本没有脚！只有两块粗糙削成的、模仿脚掌形状的方形木块，底部打磨得还算平整，支撑着这具恐怖的躯体。木纹的走向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几处细小的、深色的木疤。

小雅的大脑一片空白。时间、空间、自我……一切概念都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只剩下空洞的眼珠，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向上转动。

视线艰难地越过自己那木制的、僵硬的腹部，越过同样覆盖着木纹和球状关节的手臂（她看到自己的手指也是粗糙的、无法弯曲的短小木棍），最终，落在了几步之外、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上。

穿着她烟粉色真丝睡裙的“小雅”，正微微前倾着身体，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感的微笑，居高临下地、专注地凝视着她——凝视着瘫在地上的、这具由木头和塑料构成的残破躯体。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刚刚完成的、尚需检验的作品。

“小雅”的目光在“人偶”残破的身体上细细巡梭，从断裂处露出的、如同浸透了劣质油脂的暗黄色絮状填充物，到那些被粗暴砍断、边缘参差不齐的木茬和塑料断口。她的手指，那属于真正人类的手指，修长而温热，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抚过一道深深的斧痕边缘。

“啧，下手真狠呢。”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惋惜，随即又扬起一个明快得刺眼的笑容，看向地上那双空洞的玻璃眼珠，“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站起身，动作轻快而优雅，赤脚踩过冰冷的地板，走向卧室。很快，她拿着几件东西走了出来——是原本属于小雅、此刻却穿在她身上的那件睡裙同款的备用肩带，还有针线盒，甚至还有一小管强力胶。

她重新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跪坐下来，就在那堆残骸旁边，开始“工作”。她拿起一根断裂的木制手臂，断口处油腻的填充物像腐烂的内脏般微微渗出。她皱着秀气的鼻子，却动作麻利地将断口用力按在一起，然后拿起强力胶，仔细地涂抹在裂缝处。胶水刺鼻的气味混合着残留的甜腻香水，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诞气息。

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