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形》（6/6）

她拿起针线，穿针引线的手法略显生疏，却异常认真。她开始缝合人偶身上被斧头劈开的、巨大的织物裂口——那件原本属于她的旧碎花裙。细密的针脚歪歪扭扭地爬行在布料上，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她一边缝，一边用一种轻快的、如同哄小孩般的语调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那正是小雅平时心烦意乱时习惯哼的旋律。

“乖哦，很快就好了……别怕……”她时不时停下来，用手指轻轻戳一下人偶冰冷的脸颊，发出低低的笑声，“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整个过程中，地上那具残破人偶的玻璃眼珠，空洞地倒映着天花板的阴影。视线偶尔会掠过“小雅”身后不远处，客厅墙壁上悬挂着的一面椭圆形梳妆镜。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沙发前的景象：穿着真丝睡裙、神情专注而满足的“小雅”，以及地板上那堆被粗暴拼凑的、由木头和破布组成的可怖残骸。那残骸支离破碎，木纹扭曲，填充物外露，像被孩子玩坏后丢弃的恐怖玩具。

然而，在镜子的倒影里，在那堆残骸本该是“脸”的位置，却并非空洞的塑料或木块。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清晰、痛苦、布满泪痕和绝望的脸——那是小雅真正的脸！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却被无形的玻璃死死封住。那双倒映在镜子里的、属于真正小雅的眼睛，盛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和哀求，死死地盯着镜外那个正在“修补”自己身体的“自己”。

地上人偶的玻璃眼珠，依旧空洞地倒映着天花板。视线缓缓地、极其细微地移动着，最终，那毫无生气的玻璃表面，捕捉到了梳妆镜中的景象。

镜子里，那张被凝固在木偶残骸上的、属于真正小雅的痛苦脸庞，那双充满无尽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正穿过镜面，穿透虚空，死死地、无声地……回望着它自己——回望着地上这具只能倒映天花板的、空洞的玻璃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