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雪月讨封》（7/7）

里衬去堵那可怕的断腕伤口。温热的血依旧在汩汩涌出，浸透了破布，染红了她的双手。

剧痛和失血让李老西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他感觉不到寒冷，只有一种彻骨的麻木和一种诡异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失去了身体里某个极其重要的部分。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不清，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暗红的毛玻璃。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左腕。断口处，鲜血浸透的破布下，似乎…不再有新的血液疯狂涌出？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正从断口处悄然滋生、蔓延。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更深的、源于灵魂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颤抖着，伸向自己剧痛眩晕的脸颊。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粗糙、温热…但触感之下，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刺痒感，正从皮肉深处钻出来。

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悄然萌发。

李老西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那点微弱的生机瞬间熄灭——在那死寂的空洞彻底占据之前，他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随即又诡异地扩散开，一抹冰冷的幽绿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一闪而过，如同雪夜中那只狐影的眼睛，只剩下无边的、死寂的黑暗。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叹息般的嗬嗬声——这声音却在出口的瞬间扭曲拔高，化作一声短促尖细、充满兽性的呜咽——随即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王翠花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用尽力气撕下棉袄里衬，手忙脚乱地堵向那狰狞的断腕。温热的血似乎奇迹般地止住了大半，但破布下传来的触感让她魂飞魄散：伤口边缘覆盖着一层冰冷滑腻、迅速凝固的半透明硬壳，壳下隐约有细小的凸起在蠕动。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丈夫紧闭的眼睑缝隙中，正渗出粘稠浑浊、散发着腐草与狐臊混合怪味的黄绿色脓液。脖颈皮肤下，几条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凸起、蠕动，正快速向上蔓延。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水，灌满了王翠花的西肢百骸。她终于明白了赵瞎子那“一线生机”的残酷真相。她的丈夫没有死，但回来的这个…东西…也绝不再是她的丈夫了。那红袄老仙儿拿走的，远不止一只手。它抽走了“人”的魂髓，只留下一个正在被狐仙的“皮”和“性”一点点侵蚀、占据的空壳。 这认知比死亡本身更让她感到彻骨的冰寒和窒息。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昏迷不醒、身体沉重得异乎寻常的李老西，艰难地向来路挪动。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下，死寂的林海如同巨大的坟墓。空地上，只留下那片尚未冻结的暗红血泊，像一只巨大的、无声狞笑的眼睛，倒映着这片吞噬了人性的山林。 而在他们身后，那片染血的雪地上，一行小小的、前尖后圆的爪印，正从空地中央延伸出来，绕着那滩血泊走了一圈，最终消失在林间深处厚厚的积雪里，如同一个无声的、胜利者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