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借寿》（6/8）

你给老赵家招来了灭顶之灾啊——！” 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喷溅，枯瘦的手指弯曲成爪，带着一股腥风，不管不顾地就朝我猛扑过来！那架势，恨不得立刻将我撕成碎片！

“有福！你疯啦！” 我爹，赵有田，反应慢了半拍，但看到二叔状若疯虎地扑向我，也猛地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混乱瞬间爆发。其他被眼前惨剧和诡异死亡吓呆的家人也如梦初醒，惊呼着，哭喊着，有人去拉二叔，有人去查看彻底枯槁的老太爷，还有人尖叫着望向门外无尽的黑暗，仿佛那黑暗里随时会扑出索命的恶鬼。

我爹死死抱住二叔的腰，三叔也扑上来抓住二叔的胳膊。二叔在两人的钳制下疯狂地挣扎，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目眦欲裂，嘴里喷吐着恶毒的咒骂，手指徒劳地抓挠着空气，目标始终是我。

“小畜生！老仙儿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我们所有人的！你等着…等着…”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混乱中，我的目光猛地越过癫狂的二叔和奋力阻拦的爹、三叔，死死地钉在拔步床的角落——爹刚才情急之下将小宝放在了那里！

小宝！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巨大的拔步床一角，被混乱的人影和昏暗的光线遮挡着。在二叔那“灭顶之灾”的嘶吼和老太爷干尸的恐怖景象冲击下，我几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像一头敏捷的豹子，猛地矮身，从二叔挥舞的手臂下和混乱的人群缝隙中钻了过去！扑到床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小宝依旧蜷缩在那里，小小的身体裹在过于宽大的旧棉袄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干瘪的布娃娃。但是…但是…他脸上那种行将就木、彻底枯萎的死灰色…似乎…似乎淡去了一点点？虽然皮肤依旧松弛，布满皱纹，头发依旧枯黄稀疏，眼窝深陷，但…那层笼罩在他脸上、如同实质般的沉沉死气，好像真的消散了！

最让我心脏几乎停跳的是——

他的胸口！

那件旧棉袄的胸口位置，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起伏了一下！

真的！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最后一丝摇曳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但…它确实在动！

他还活着！没有被彻底抽干！布偶毁了，那邪恶的“借寿”…似乎…中断了？！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后怕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我紧绷的神经，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我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他冰凉的小脸。

就在这时——

“嗬…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抽动的嘶哑呼吸声，极其轻微地，从小宝微微张开的、干裂的嘴唇间逸了出来！

虽然微弱得如同幻觉，但在这充斥着死亡、咒骂和混乱的屋子里，却像一道微弱的惊雷，猛地劈在我的心上！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那鬼东西没能彻底夺走他！

“小宝！小宝！” 我再也控制不住，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生怕碰碎了他一样，轻轻拢住他那枯瘦冰凉的小手。

“小宝？” 正在死命阻拦二叔的我爹猛地听到了我的呼喊，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浑浊的眼睛越过混乱的人群，死死地看向床角。当他看到小宝胸口那微弱的起伏时，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瞬间僵住了，随即，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更深的痛苦淹没了他，他发出一声呜咽般的低吼，手上的力道不由得一松。

这一松，让癫狂的二叔瞬间挣脱了部分钳制！

“都给我滚开！” 二叔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猛地甩开我爹和三叔的手，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踉跄着，却没有再扑向我，而是像一头失去幼崽的孤狼，撞开挡路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堂屋的大门，一头扎进了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有福！”

“二哥！”

惊呼声响起。但二叔的身影己经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只留下一串踉跄、沉重、如同野兽负伤奔逃般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没有人追出去。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残存的混乱。老太爷干瘪的尸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小宝微弱但存在的呼吸是唯一的生机，而二叔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则预示着某种更恐怖、更不可测的风暴正在酝酿。

堂屋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小宝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如同游丝般的呼吸声，在这片死寂中艰难地维系着。

混乱的夜终于熬到了尽头。天边泛起一种死鱼肚皮般的灰白色，驱不散老宅里沉甸甸的阴霾。老太爷那具枯槁如木乃伊的尸体，被几个胆子稍大的本家叔伯，用一床白布囫囵个儿地裹了，僵硬地抬进了早就备好的棺材里。棺材盖子没有钉死，就那么虚虚地盖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敷衍和冰冷。空气里那股混合着药味、肉腥味和腐败气味的恶臭，被一种更浓郁的、劣质纸钱焚烧的焦糊味所取代，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加压抑。

我守在小宝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