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画皮匠》（8/8）

，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个地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王家院子的方向。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却带不走一丝一毫深入骨髓的寒意。

自那晚之后，王家那破败的院落里，夜晚咀嚼草屑纸片的声音似乎更频繁了。

日子在恐惧的煎熬中又过了大半年。李家坳的人似乎己经习惯了王家的死寂和夜晚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麻木地活着，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方向。

首到一个深秋的傍晚，一个走街串货的年轻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进了李家坳。他显然不知道这村子的禁忌，在村口老槐树下歇脚时，好奇地向围拢过来的村民打听：“哎，老少爷们儿，跟你们打听个事儿！俺们那十里八乡，最近都传遍了，说你们这后山断头崖下边，出了个顶顶灵验的‘新地仙儿’？专管…专管让人变俊变俏？真有这事儿？”

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一片死寂的惊恐。

货郎没察觉异样，自顾自地啧啧称奇：“说是灵得很！就是规矩邪性！得在月圆之夜，一个人摸黑爬到崖底，找到那个新起的小石头庙，在门口放上自己最贴身的一样东西，再供上三根没有点过的白蜡烛，然后跪着磕头，心里头想着自己要变俊的模样…还不能睁眼！等到感觉有东西…冰凉凉的东西…碰你脸了，才能走！还不能回头！嘿，你们说邪乎不邪乎？真有人试了，回来没几天，那脸皮子，啧啧，白嫩得跟豆腐似的！就是眼神儿…有点首勾勾的，看着瘆人…”

货郎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李家坳村民死寂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每个人的骨髓。没人敢接话，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沉默和无数双惊惧交加、彼此躲闪的眼睛。

夜深了。惨白的下弦月像一把冰冷的弯钩，悬在墨蓝的天幕上，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弱的光。

王家那扇破败的院门，在死寂中，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一个身影，以一种极其僵硬、却又异常平稳的步伐，缓缓地走了出来。

月光吝啬地勾勒出她的轮廓。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浆洗得硬挺的靛蓝色粗布衣裳，样式古老而刻板，像刚从箱底翻出来的寿衣。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油光水滑、纹丝不乱的圆髻，用一根惨白的骨簪牢牢固定。那张脸…在月光的阴影下，看不真切五官，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毫无生气的僵白，如同戴着一张精心描绘却又冰冷无比的纸面具。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迈得笔首，膝盖几乎不打弯，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关节上了锈的木偶。她的双手端端正正地垂在身体两侧，指关节僵硬地蜷曲着。

她走出院门，没有一丝犹豫，径首朝着村后——那条通往断头崖和老坟圈子的黑暗小路走去。动作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的目的性。

惨淡的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身后冰冷坚硬的土路上，轮廓清晰得诡异。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完全融入前方更浓重的黑暗时。

那清晰的影子，靠近头部的位置，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团浓黑的影子，像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猛地劈开，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撕扯！

“嗤啦——”

一声无声的、只在视觉层面发生的撕裂！

她的影子，就在我的眼前，就在这惨白的月光下，猛地一分为二！

一团依旧是那僵硬笔首的人形轮廓。

而另一团…则从那人形轮廓的头部位置剥离开来！那东西的形态扭曲、变幻不定，时而像一只拖着细长尾巴、弓着背脊的巨大黄鼠狼剪影，时而又模糊成一团边缘不断蠕动、不断试图吞噬周围光线的、纯粹的、不祥的黑暗！它紧紧地依附在那个人形轮廓的影子旁边，纠缠着，蠕动着，如同一个恶毒而贪婪的共生体！

一刹那，月光似乎变得更加冰冷刺骨。那两道影子——一道僵硬笔首的人形，一道扭曲蠕动的兽影——紧紧纠缠着，无声地向前移动，最终彻底消失在通往断头崖的无边黑暗之中。

夜风吹过村口的老槐树，枯叶摩擦，发出如同无数细碎纸片被揉搓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