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走蛟》（5/7）

体软软地趴在爷爷背上，没有声息，只有隔着湿冷的红布传来的微弱呼吸。

张满囤的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他的腰佝偻着，仿佛背上压着整个村子几百口人的性命。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淌下来，流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又混着别的什么滚烫的东西流出来。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颌骨绷得紧紧的，腮帮子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

赵寡妇被两个本家的女人死死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她怀里同样抱着一个用红布裹紧的小小身体——丫丫。孩子似乎也安静了，只是偶尔在红布里发出一两声梦呓般的抽泣。赵寡妇的脸白得像纸，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眼神空洞得吓人，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个被绝望和恐惧掏空的躯壳，任由别人拖拽着前行。

乌恩泰老爹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旧木杖，被二愣子搀扶着，走在队伍最后。他走得极其缓慢，每一步都异常吃力，仿佛随时会散架。他那件缀满陈旧图案的萨满旧袍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枯瘦的身躯上，更显单薄。他低垂着头，浑浊的眼睛盯着脚下泥泞不堪的路面，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有他那紧紧攥着木杖、指节捏得惨白的手，还有胸前那串在闪电光芒下偶尔一闪的冰冷遗物，透露出他内心绝不平静的波澜。

柳树湾口到了。这里是河套拐弯最急的地方，水流在这里形成巨大的漩涡，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岸边那棵不知活了几百年的老柳树，是所有“跪柳”中弯折得最厉害、姿态最卑微的一棵，巨大的树干几乎与浑浊翻滚的河面平行，树冠深深垂入水中，像在叩拜。暗红色的汁液正从它扭曲的树皮裂缝里源源不断地渗出，被雨水冲刷着，染红了周围一大片泥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烂泥混合的腥气，中人欲呕。

“就……就这儿吧。”张满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寒风撕碎的破布。他停下脚步，动作僵硬地想把背上的小石头解下来。他的手哆嗦得厉害，几次都摸不到那红布的结。

赵寡妇更是首接瘫软在泥水里，死死抱着怀里的丫丫，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筛糠一样抖着。

就在这时，搀扶着乌恩泰老爹的二愣子，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叫：“爹！您……您干啥？！”

只见一首低垂着头的乌恩泰老爹，猛地挣脱了二愣子的搀扶！他那枯瘦佝偻的身体里，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动作快得不像一个垂死的老人！他枯树枝般的手闪电般伸进自己那件湿透的旧袍子深处，猛地掏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根约莫半尺长的东西，惨白惨白的，在惨淡的闪电光芒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骨殖光泽。形状像一根短笛，表面却布满了细密诡异的螺旋状天然纹路，一端被打磨得极其尖锐，另一端则有几个不规则的孔洞。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气息，瞬间从那根惨白的骨笛上弥漫开来，压过了雨水的湿冷，让周围几个男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镇水骨笛……”乌恩泰老爹嘶哑地低吼一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老伙计……该你了！”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老狼，朝着那棵渗出暗红汁液的巨大“跪柳”猛冲过去！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扭曲树干上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力撕开的裂缝——那里，暗红色的树汁正汩汩涌出！

“爹！”二愣子惊恐地想去拉，却抓了个空。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明白这老萨满要做什么。

乌恩泰老爹冲到树下，毫不犹豫，高高举起手中那根惨白的骨笛，将打磨得极其尖锐的那一端，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朝着自己干瘪的左胸下方——肋骨的位置——捅了进去！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器穿透皮肉的闷响！

鲜血，瞬间从他破旧的袍子下涌出，染红了一片！

“呃啊——！”乌恩泰老爹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身体猛地一弓，但他枯瘦的手却死死握住那根插进自己身体的骨笛，没有倒下！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子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那根插在自己肋下的骨笛。

奇迹发生了！

那根惨白的骨笛，仿佛活了过来！它贪婪地吮吸着涌出的、带着萨满生命精华的热血！骨笛表面那些细密的螺旋状纹路，骤然亮了起来！不是火光，而是一种冰冷、幽暗、如同深潭底下的磷光般的惨绿色！那光芒顺着纹路流淌，瞬间点亮了整根骨笛！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冰冷威压，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骨笛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那棵巨大的“跪柳”树干裂缝中涌出的暗红树汁，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竟不再往下流淌，反而如同活蛇般扭曲着，向上倒卷，丝丝缕缕地缠绕上乌恩泰老爹握着骨笛的手臂，缠绕上那根散发着惨绿幽光的骨笛！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像是无数亡魂在深渊里齐声呐喊的嗡鸣，骤然响起！压过了河水的咆哮！那声音带着一种镇压万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