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柳笛》（4/6）

下，射出鹰隼般锐利的光。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那杆老旧的猎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月亮，终于爬上了中天。惨白的光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芦苇丛照得一片森然，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黑影。脚下的江水似乎微微震颤起来，一种低沉的、闷雷般的隆隆声从水底深处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是潮水在涌动，在积蓄力量。

“来了…” 老吴头的声音像绷断的琴弦，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洞穿骨髓的寒意。

那片死水中心，油绿的泡沫突然剧烈地翻腾起来，像是水下有巨大的炉火在燃烧。浑浊的江水如同被煮沸，咕嘟咕嘟地冒出巨大的、粘稠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甜恶臭。水面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暗影正从水底深处缓缓升起！

首先破水而出的，是几条粗壮得如同百年榕树气根般的巨大触腕！暗褐色，覆盖着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吸盘。每一个吸盘都有海碗口大小，内圈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不断蠕动的肉齿。吸盘在惨白的月光下闪烁着湿漉漉的、油腻的幽光。紧接着，是更多的触腕，蠕动着，翻滚着，带着排山倒海的水声和令人窒息的腥风，搅动着整片水域！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模糊的、如同小山般的暗褐色主体轮廓，在翻腾的水花和弥漫的水汽中若隐若现。它没有明显的头部，或者说，整个暴露出来的部分，都像是由不断蠕动的触腕和某种覆盖着粘稠皮膜的、不定形的躯体构成。一种低沉、混沌的嘶鸣声，像是无数冤魂在水底呜咽聚合，又像是巨大的皮革在摩擦，随着它的出现，震荡着空气，也震荡着人的五脏六腑！

它上岸了！

沉重的、覆盖着粘滑皮膜和吸盘的巨大躯体，碾压着岸边的芦苇和淤泥，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粘稠腥臭的液体从它身上不断流淌下来，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变黑。无数条大小不一的触腕在空中狂乱地挥舞、拍打，寻找着支撑点。整个地面都在它的重量下微微震颤。

就是现在！

“动手！” 老吴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芦苇丛中跃起！他枯瘦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中的老猎枪对准那庞然巨物最为密集的、不断翻滚的触腕根部，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沉闷的枪声撕裂了夜的寂静，火光在枪口短暂地闪耀。铁砂狠狠轰击在那暗褐色的、湿滑坚韧的表皮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溅起一片片粘稠的黑绿色汁液！

“嘶嗷——！！！”

那混沌的嘶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了震耳欲聋、饱含痛苦与暴怒的尖啸！被击中的巨大触腕疯狂地扭动、拍打，将岸边的泥浆和碎石抽打得西处飞溅！几条稍细的触腕如同长了眼睛的巨蟒，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朝着老吴头藏身的芦苇丛狠狠鞭挞过来！

“躲开！” 我嘶吼着，几乎同时从藏身处冲出，手中磨得雪亮的柴刀用尽全力，朝着一条横扫过来的、碗口粗的触腕末端狠狠劈下！

噗嗤！

刀刃深深嵌入那滑腻坚韧的肉里，黑绿色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汁液猛地喷溅出来，溅了我一脸一身，冰冷滑腻。那触腕剧烈地痉挛、抽搐，猛地缩了回去。但我还来不及庆幸，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从刀柄传来，我整个人被那受伤触腕的疯狂甩动带得双脚离地，狠狠摔进冰冷的泥浆里！

腥臭的泥水灌进我的口鼻。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吸扯力的风从江面方向吹来。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那片翻腾的、被怪物搅得浑浊不堪的水域——

水波诡异地平静了一瞬，仿佛一面破碎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我的倒影。

是我的妹妹。

她穿着失踪那天的小碎花褂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小脸上，水珠不断从下巴滴落。她就站在水底，仰着小脸，隔着晃动的浑浊的水波，静静地看着我。她的小手抬了起来，朝着我的方向，轻轻招了招。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但我清晰地“听”到了那声音，带着水波的涟漪，首接在我脑子里响起，冰冷而清晰，充满了孩童的委屈和期盼：

“哥哥…水底好冷啊…下来…下来陪我玩吧…”

那声音像带着钩子，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神志。妹妹的脸，妹妹的声音…一股巨大的悲伤和强烈的渴望瞬间淹没了理智。冰冷的江风拂过脸颊，带着水的腥气，此刻却奇异地变得温和起来，像妹妹冰凉的小手在抚摸。眼前浑浊的江水仿佛消失了，变成了一条铺满柔软水草、通往妹妹身边的温暖道路。岸上的厮杀、怪物的嘶吼、老吴头的呼喊…一切都变得遥远模糊，只剩下水底那个小小的、孤单的身影，和她无声的召唤。

“妹…妹…” 我无意识地呢喃着，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双腿像是被那水中的幻影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摇摇晃晃地，朝着那片翻涌着油绿泡沫的、深不见底的江水迈去。脚下冰冷的淤泥似乎也变得温暖而富有弹性。

一步。

两步。

冰冷的江水淹没了我的脚踝，然后是膝盖。那股温柔的、呼唤我的力量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