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未竟的道路（2/2）

力捏着那团废纸似的烟盒，指关节泛白。

“师傅！”林晓赶紧给他拍背，忧心忡忡。

“他们…咳咳…急了…”严明好不容易止住咳，声音嘶哑得可怕，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吴振业…在里面坐不住了…外面的人…也怕夜长梦多…”

“让开！让开！俺先登！俺有急事！”一个粗嘎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汗馊味。一个头发胡子都打绺、满脸通红的流浪汉老金，拨开正在登记的几个人，硬挤到林晓桌子前，喷着唾沫星子嚷嚷。

小赵立刻上前拦住：“排队！没看有人呢！”

“排个卵队！”老金梗着脖子，醉醺醺地指着林晓，“俺…俺找林警官！有…有重要情况！戴帽子的！那个…那个给钱的后生！俺又见着了！”

林晓和严明的神经瞬间绷紧！

“金大爷，您慢点说，哪个戴帽子的？在哪儿见着的？”林晓稳住心神，示意小赵别拦太死。

老金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嘿嘿一笑，伸出五根黑乎乎的手指：“就…就在桥洞那边！昨晚！黑灯瞎火的…那后生…帽檐压得低…塞给俺…五张红的！让俺…让俺到处跟人说…说林警官你…你收流浪汉的钱！收黑钱！不办事！”

亭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哗哗。小赵气得脸都歪了：“放屁！林姐什么时候…”

林晓抬手制止了小赵，眼神锐利地盯着老金：“金大爷，那后生长什么样？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味儿？”

老金挠了挠鸡窝似的头发，努力回忆：“长啥样…天黑…看不清…就…就感觉挺年轻…身上嘛…”他凑近林晓，一股浓烈的劣质酒味扑面而来，“有股味儿！香喷喷的！跟…跟医院刚擦完地似的！对！就那味儿！冲鼻子！”

又是消毒水味！

林晓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明显是沈默或者他的人，在故意制造谣言，抹黑她，扰乱视线！她强压怒火，拿出登记表：“金大爷，您按个手印，把刚才说的写下来。那钱…”

“钱？嘿嘿…买酒喝了！”老金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伸出脏手去按印泥。在他抬起胳膊的瞬间，林晓眼尖地看到，他那件油腻腻的破夹克袖口内侧，蹭着一小片不太明显的、淡黄色的污渍！那颜色…那质地…像极了干涸的消毒水痕迹！

林晓瞳孔猛地一缩！这老金…接触过源头？还是…他本身就是个传递信息的棋子？

严明显然也看到了。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抖。趁着弯腰捂嘴咳嗽的间隙，他那只枯瘦的手，极其隐蔽又迅速地伸进自己内兜，掏出一张用塑料薄膜小心包着的旧照片——正是陈雪在歌舞厅霓虹灯下微笑的那张。

他佝偻着背，剧烈地咳嗽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身体却借着咳嗽的晃动，不着痕迹地靠近林晓。在两人身体交错、伞影遮挡的刹那，那张包裹着陈雪年轻笑脸的旧照片，被严明冰凉的手指，稳稳地塞进了林晓警服外套的口袋里。

林晓身体微微一僵，瞬间明白了师傅的用意。这是托付，是提醒，也是未竟道路的起点。

严明终于止住了咳，首起身，脸上是病态的潮红和深不见底的疲惫。他看也没看还在咋咋呼呼按手印的老金，浑浊的目光越过林晓的肩头，投向雨幕深处便利店的方向。那里，沈默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玻璃窗后，像一道沉默的阴影。

“走了。”严明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他重新撑开那把旧伞，没再看林晓，低着头，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再次走进了茫茫雨幕。佝偻的背影渐渐模糊，融入了城市湿冷的背景中。脚下的积水被踩踏，溅起浑浊的水花，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林晓的手下意识地按在外套口袋上，隔着布料，能感受到那张旧照片硬硬的边角。她挺首了背脊，目光从师傅消失的方向收回，重新落在登记表和老金袖口那可疑的污渍上，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被冲刷干净，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雨还在下。未竟的道路，在脚下泥泞地延伸。便利店玻璃窗后的眼睛，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兽，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