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旧痕新泥（1/2）

第一百一十章 旧痕新泥

陈默在镇上汽车站买了张返程票，发车时间是下午三点。*0!0-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_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他背着包，鬼使神差地又往老宅的方向走。

雨后的巷弄泥泞未干，青石板缝隙里冒出细碎的绿苔。路过张奶奶家时，门槛上的蓝布帕子还在晒着，风一吹，“平安”二字在阳光下轻轻晃动，像两只振翅的蝴蝶。他停下脚步，看见门框上用粉笔写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像是电话号码，末尾画了个小小的银锁图案。

陈默掏出手机存下号码，指尖触到屏幕时，突然想起张奶奶消散前的样子——她最后看的不是祠堂，是堂屋供桌的方向。那里除了新牌位和油布包，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他加快脚步往老宅走。

木门上的锁是新的，黄铜锁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钥匙就插在锁孔里，像是特意留给谁的。陈默拔下钥匙，齿痕处还带着新鲜的锉痕，显然是刚配的。推门时，门轴发出“咔嗒”轻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脚步。

堂屋的供桌上，果然多了样东西。

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黑檀木的，边角镶着银片，上面刻着缠枝莲纹——和张奶奶藏银锁片的木盒样式一模一样。匣子没锁，掀开时，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飘出来，里面铺着层米白色的软布，放着三支毛笔，笔杆上分别刻着“陈”“林”“张”三个字。?2?8\看?书/网, ?更′新*最￠快/

笔旁边压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是用小楷写的字，字迹娟秀，和牌位上的“林氏秀娥”落款如出一辙：

“默儿，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老宅的戾气该散了。那些藏在墙缝里的苦，那些浸在井水里的怨，总要有个收尾。

你太爷爷的头，我捞出来埋在囡囡坟旁了。当年他护着我和囡囡，被你爷爷所害，如今总算能和孙女作伴。井底的水，我引去浇了后院的菜畦，明年该能长出新苗。

你爷爷的牌位，我没立。他这一生，被‘富贵’二字迷了心窍，害了至亲，也困了自己。祠堂横梁的葬仪图没了，他的魂魄该能顺着烟走了，不用再守着这堆砖瓦。

那三支笔，是我当年陪嫁的物件。‘陈’字笔给你，往后陈家的故事，该由活人来写；‘林’字笔留给囡囡，让她在那边学写字，别再做没名没分的孤魂；‘张’字笔送张嫂，她守了二十年，该换支新笔写自己的日子。

油布包里的‘拆’字木牌，我浸了朱砂，埋在门槛下了。这宅子不用拆，留着吧，让它看看往后的晴天，闻闻来年的稻花香。

对了，张嫂男人的坟，在公墓西北角那棵老槐树下，碑后刻着‘银匠’二字。你若有空，替我给他烧炷香，告诉他，当年他偷偷在葬仪图上抹的黑狗血，管用了。o>微*,趣￠小??￥说} ?·¨无μ/错±?<内@>%容=”

落款是“林秀娥 绝笔”，旁边画着个小小的银锁，锁孔里嵌着根金色的发丝。

陈默的指尖抚过“绝笔”二字，宣纸上突然洇开一小片水渍，像是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了泪。他想起太奶奶的牌位，想起她在信里写“让她在那边学写字”，喉咙突然发紧——囡囡到死，或许都没机会拥有一个真正的名字。

他拿起“林”字笔，蘸了点供桌上的朱砂，在宣纸空白处写下“陈囡”两个字。笔尖落纸时，窗外突然飘来一阵风，吹得烛火轻轻摇晃，牌位前的香灰，恰好落在“囡”字的最后一笔上，像是给这个名字盖了个小小的章。

“该吃饭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带着熟悉的烟火气。陈默猛地抬头，看见灶台前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藏青色的斜襟布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个髻，正弯腰往灶里添柴。那背影，和他在老照片里见过的太奶奶，渐渐重合。

他快步走进厨房，身影却消失了，只有锅里的水“咕嘟”冒泡，蒸腾出白色的雾气，在窗玻璃上凝成水珠，顺着木框往下淌，在灶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他泛红的眼眶。

灶台上摆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半碗白米饭，上面卧着个荷包蛋，蛋黄微微颤动，像是刚出锅的。旁边放着双竹筷，筷尾刻着个极小的“默”字。

陈默拿起筷子，夹起荷包蛋时，蛋黄流出来，烫得他指尖发麻，却舍不得松开。这味道，像极了小时候奶奶做的早餐，只是那时他总嫌蛋黄太生，如今却觉得烫得正好，暖得能熨平心口的褶皱。

吃完饭，他走到后院。菜畦果然被翻整过了，泥土里混着细碎的稻草，散发着湿润的腥气。畦边插着块小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陈家菜田”，旁边画着个笑脸，嘴角还沾着点泥。

井边的老槐树抽出了新枝，嫩绿的芽苞在风里轻轻晃。树下放着个小小的石磨，磨盘上刻着“张记银铺”西个字——是张奶奶男人的手艺。磨盘旁堆着些碎银，被阳光照得发亮，像是谁刚从炉里倒出来的。

陈默蹲下身，抓起一把碎银。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温热的，像是还带着炉火的温度。他突然明白张奶奶藏在发髻里的发丝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