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哭坟糖（1/2）

乱葬岗的野狗总在三更天呜咽。\第￠一,看-书`网′ _已\发\布~最`新.章?节,

李狗剩扒着土坡往下看，月光把漫山坟包照得发白，像撒了层没化透的霜。他脚边的草窠里滚着块红纸包，棱角被露水浸得发潮，隐约能看出是镇上糖铺才有的麦芽糖。

“狗剩！快回来！”他娘在坡上扯着嗓子喊，手里的油灯在风里摇得像鬼火，“那是饿鬼放的引子！”

十三岁的半大孩子哪信这个。前儿个二柱子就在这儿捡了块，黄澄澄的能拉出半尺长的丝，含在嘴里甜得首眯眼。虽说当天晚上二柱子就喊牙疼，腮帮子肿得像塞了个馒头，但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贪嘴，吃多了黏住牙床子呢？

狗剩猫着腰把糖纸捏起来。红纸被潮气泡得发皱，捏在手里软趴趴的，像捏着块死人的皮肤。他飞快地把糖塞进怀里，转身往坡上跑，脚后跟踢起的土渣溅在坟头的破布幡上，哗啦哗啦响，像是有人在背后扯他的衣裳。

“娘，你看！”刚跑到油灯底下，狗剩就把糖掏了出来，献宝似的递过去，“是麦芽糖！”

他娘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油灯“哐当”掉在地上，灯芯在泥里挣扎了两下，灭了。黑暗里只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孽障！那是……那是给死人换牙的！”

“啥？”狗剩捏着糖纸的手一紧。

“前儿个张屠户家的丫头，”他娘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就是捡了这糖，第二天牙缝里就长出黑丝线，拽都拽不断，线头往喉咙里钻……”

话没说完，坡下突然传来“咔啦”一声，像是骨头被踩碎的动静。狗剩头皮一炸，攥着糖就往家跑，背后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凉飕飕的风顺着后颈往领子里灌，像是有人在吹气。

回到家他把糖藏在枕头底下。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枕头底下有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是有虫子在爬。后半夜实在熬不住，他摸出糖来，借着从窗棂钻进来的月光剥开纸。/%咸%(鱼[ˉ]看?书￥@ ·追?-+最@新!章′节2$

麦芽糖黄得发透，在暗处泛着油光，看着就比镇上卖的黏稠。狗剩舔了舔嘴唇，刚把糖块往嘴边送，就听见院里传来“呜呜”的哭声，不是人的声音，尖细得像猫叫，又带着点孩童的咿呀，绕着窗户根儿打转转。

他手一抖，糖块掉在炕上。借着月光，他看见糖块滚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黏糊糊的黄线，像条小蛇似的往炕缝里钻。

“谁？”狗剩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哭声停了。院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像敲鼓。过了会儿，窗纸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个洞，一个黑黢黢的小窟窿眼儿里，好像有颗白森森的东西在晃。

是牙。

狗剩猛地钻进被窝，蒙住头。被窝里闷得喘不上气，但他不敢露头，耳朵贴着枕头，能听见炕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炕板，一下一下，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不知熬了多久，外面鸡叫了。狗剩掀开被角偷偷看，窗纸的破洞还在，只是窟窿眼里的白牙不见了。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糖块还在，只是表面结了层白霜，像是撒了层坟头土。

他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拿起糖块，往嘴里送了一小块。

甜。

比二柱子说的还要甜，甜得发腻，腻得嗓子眼里发慌。但那甜味又带着点土腥气，像是混了坟头的黑土，黏在舌尖上甩不掉。

吃完糖，他觉得牙床子有点痒，用舌头舔了舔，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第二天一早，狗剩被牙疼疼醒了。不是那种火辣辣的疼，是钻心的痒，痒得他想用锥子把牙床子撬开。他跑到水缸边，舀了瓢水漱口，一抬头，看见水面上的自己吓了一跳。

上排牙的牙缝里，隐约有根黑线。?~/微/(趣!}小?>说/ °\更.?×新±最]全,

细细的，黑得发亮，从牙龈里钻出来，线头还在微微动。

“娘！”他吓得魂都飞了，跌跌撞撞往堂屋跑，“我的牙！我的牙！”

他娘正在烧火，听见喊声手里的柴火掉了一地。看见狗剩牙缝里的黑线，她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抱着狗剩的腿哭：“造孽啊！这是饿鬼看上你了，要跟你换骨头呢！”

正哭着，院门外传来喧哗声。邻居王婆子举着根擀面杖闯进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得像兔子：“李嫂子！你家狗剩见没见着我家小石头？他昨儿个说要来你家……”

话没说完，王婆子就看见狗剩牙缝里的黑线，尖叫一声扔了擀面杖，指着狗剩首哆嗦：“黑线！是黑线！跟二柱子、张屠户家丫头一样的黑线！”

狗剩这才知道，二柱子和张丫头的牙缝里都长了这东西。二柱子爹不信邪，拿镊子硬把黑线往外拽，结果拽出半尺多长，线头那边像是连着什么东西，越拽越紧，最后二柱子疼得满地打滚，嘴角淌出血来，那黑线才“啵”地断了，断口处渗出黑血，像墨汁似的。

从那以后，二柱子就说胡话，总喊“牙冷”，大夏天也裹着棉袄，吃饭的时候总往嘴里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