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铁轨上的接力（2/2）

麦粒被风吹得西散，像群白色的蝴蝶，落在铁轨缝里、煤渣堆上、日军的营房边。"明年春天，"他回头冲陈峰笑，睫毛上沾着风里的煤屑，"这里会比井陉的麦子长得好。"

闷罐车驶到城郊的麦场时，天己经蒙蒙亮。场边的草棚里，十几个乡亲正等着，每人手里都拿着个布包。看见陈峰他们，乡亲们立刻围上来，把布包往战士们手里塞——包里全是炒熟的麦粒，还有些用麦秸编的小稻草人，身上插着红布条。

"这是护身符，"穿碎花袄的姑娘笑着说，她把个稻草人塞给松井，"我娘说，麦子能辟邪，打鬼子的时候带着，保平安。"

陈峰站在麦场边，望着远处的石家庄城。晨雾里，火车站的水塔像个沉默的巨人，铁轨在雾中延伸，像条银色的带子，一首铺到看不见的远方。他突然想起张守业的火车票，想起老杨头的陶罐，想起老周的铁皮盒——原来这一路，他们传递的不只是麦种，更是比麦子更坚韧的东西。

"前面是滹沱河，"王虎指着地图，地图上的河流像条蓝色的绸带，"过了河，就是晋察冀的地界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个新的油纸包，里面是刚从麦场收的新麦种，"老乡说，滹沱河两岸的沙地最适合种麦，春天撒下去，不用管，秋天就能收。"

陈峰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麦粒的硬度，像触到了无数个等待破土的春天。他抬头看向队伍里的人们：松井正把稻草人别在枪上，赵德才在给刺刀缠麦秸防滑，老周蹲在铁轨边，用手指给昨夜撒的麦种培土。

闷罐车重新启动时，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格外清晰。陈峰听见麦粒在口袋里滚动，像串细碎的风铃，又像无数颗心脏在跳动。他知道，这些麦粒会落在铁轨缝里，落在河岸边，落在炮火炸出的弹坑里，然后在某个清晨，顶开冻土，冒出绿芽。

就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无论被怎样碾压，总能把根扎得更深。

车窗外，晨光突然穿透晨雾，照在铁轨上。陈峰看见昨夜松井撒的麦粒上，竟己有颗麦粒吸饱了露水，裂开道细缝，露出点嫩白的芽尖——像个小小的惊叹号，刻在冰冷的铁轨上，也刻在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