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麦种破岩（1/2）

队伍开拔时，张寡妇的小女儿把块红布塞进陈峰口袋。-精?武_晓?税¨网· ·耕￠辛^嶵+全\布块里裹着三粒饱满的麦粒，是她从仓库废墟的瓦砾堆里捡的，麦粒上还沾着细碎的瓷片——大概是从哪个炸碎的粮缸里崩出来的。

“叔，这是俺娘选的麦种，”囡囡踮着脚拽他的衣角，羊角辫上别着朵野菊花，“她说埋在土里能长出好麦子。”

陈峰捏了捏布包，麦粒硌得掌心发疼。他蹲下来帮囡囡把歪了的辫绳系好，指腹擦过她冻裂的耳垂：“等叔打跑鬼子，回来教你种麦子。”

囡囡突然往他军帽上别了朵野菊：“俺娘说，戴花的兵打不赢仗。”她咯咯地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骗你的！俺娘说戴花的兵心善，能活着回来。”

队伍顺着铁路往阳泉方向走，王虎扛着的重机枪枪管上，野菊被晨风吹得摇晃。陈峰回头望时，看见张寡妇正领着妇女们往仓库废墟上撒麦种，红头巾在灰黑色的瓦砾间起伏，像团烧不尽的火苗。

铁路桥的“丰”字被朝阳晒得发烫。赵亮蹲在桥头检查铁轨连接处，他把日军的铁皮剪成垫片塞进缝隙，用扳手拧螺丝的手还在发颤——昨天破译电报时冻伤的指关节肿得像红萝卜。

“旅长，这桥能撑住炮车不？”赵亮对着铁轨踹了两脚，钢轨发出沉闷的嗡鸣，“工兵班连夜加了三道横梁，老秦头说用他祖传的法子泡了桐油，保准三年不生锈。”

陈峰摸了摸铁轨上的锈迹，指尖沾着层红褐色的粉末：“让后续部队的炮车慢点过。”他看见道砟缝里有抹嫩黄，是囡囡昨天塞的麦粒发了芽，芽尖顶着片圆叶，像只摊开的小手，“这麦子长得倒快。”

“老秦头说，沾了血的种子长得疯。”赵亮往嫩芽上撒了把土，“他昨儿半夜还来浇水，说这是咱黑石峪第一茬盼着鬼子走的麦子。”

队伍行至中途，王虎突然勒住马。,萝+拉?暁￠税? .勉^沸￠跃_黩-前方铁路被炸毁的路段躺着辆日军的给养车，车厢板上用白漆画着大大的“药”字，车轱辘陷在弹坑里，车厢里的药箱滚得满地都是。

“是鬼子的医疗队！”二柱从车厢底下拖出个红十字药箱，箱盖弹开，滚出几支装着黄色液体的玻璃管，“这是盘尼西林！咱旅部医院就剩两支了。”

陈峰注意到车厢角落缩着个穿白大褂的人。那人抱着膝盖发抖，白大褂下摆沾着血污，领口露出半块写着“佐藤”的铭牌。他看见陈峰腰间的枪，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搪瓷缸子举过头顶，缸子上印着的樱花图案己经磕掉了边角。

“我是医生！”佐藤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搪瓷缸子在他手里晃得叮当响，“我没杀过人，我只是治病……”

王虎的枪口顶在了佐藤脑门上。他靴底碾过支滚落的注射器，玻璃碎片扎进泥里：“鬼子的话能信？去年扫荡时，就是穿白大褂的给咱伤员下毒药！”

佐藤突然扯开白大褂，露出左胸的枪伤：“这是你们的子弹打的，”他指着伤口周围的绷带，“我自己缝的，用的是你们老乡给的针线。”绷带缝隙里露出片青灰色的皮肤，像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陈峰从药箱里翻出本日记。纸页被雨水泡得发皱，上面用日文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间或夹杂着几个歪歪扭扭的中文。其中一页画着个小女孩的素描，旁边写着“惠子，等爸爸回家种樱花”。

“他救过二丫！”老秦头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手里拎着个豁口的瓦罐，罐子里盛着草药汤，“前天清理战场时，二丫被炮弹皮划开了肚子，是他给缝的伤口。”他把瓦罐往佐藤面前递了递，“这是俺熬的消炎药，他昨天就没吃东西。”

佐藤捧着瓦罐的手在发抖，药汤洒在他的白大褂上，晕开片深色的痕迹。*萝*拉_暁?说- /追^蕞~新~蟑\洁/“我女儿也叫二丫，”他突然哭了，眼泪砸在搪瓷缸子上，“她跟囡囡一样大，去年冬天饿死了……”

陈峰把日记还给佐藤：“跟着医疗队走，”他指了指后方抬担架的队伍，“给伤员治病，算你戴罪立功。”

佐藤突然对着陈峰深深鞠躬，搪瓷缸子从手里滑落，滚出几粒白色的药片。陈峰弯腰去捡时，看见药片底下压着张照片——泛黄的相纸上，佐藤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樱花树下，女孩手里举着支麦穗，大概是从哪本画报上剪下来的。

队伍走到阳泉外围时，遭遇了日军的侦察机。赵亮拽着陈峰钻进个被炸塌的防空洞，洞壁上还留着弹片划出的深痕。侦察机的轰鸣声从头顶掠过，陈峰听见洞外传来麦粒落地的声音，探头一看，是二柱正往防空洞顶上撒麦种。

“老秦头说的，”二柱往石缝里塞着麦粒，动作跟在黑石峪时一模一样，“土地认种子，不认枪炮。”他拍了拍洞顶的泥土，“等麦子长出来，咱就知道这地方是谁的了。”

侦察机飞走后，陈峰在防空洞外发现了片新开垦的土地。大概是附近村民趁着战斗间隙耕的，田垄弯弯曲曲像条蛇，垄沟里还留着没捡干净的弹壳。田埂上插着块木牌，上面用木炭写着“八路军家属田”，字迹被雨水泡得发涨